“管比你大多少,是舅舅就是舅舅。辈分摆在那儿,就是我刚出生的八弟,你也得喊一声舅舅。”
张嫣抿唇,忽的伸出双手去扯刘如意的双颊,“想我喊你舅舅啊?等你脱了这身孩子气再说吧。”
“嗳,疼——”如意的声音都变的有些漏风,狠狠瞪退了身后上来的神仙殿嬷嬷,揉了揉颊,却也不生气,嘟哝道,“不叫舅舅就不叫舅舅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阿娘这会在鸿鹄台上陪着父皇宴舞,嗯,我阿娘跳的舞可美啦!”他的声音欢快起来,忽的起意,拉着张嫣起来,“我带你去看看我阿娘跳舞吧!”
“嗳——”张嫣被他拉的跌跌撞撞,风中传来女孩的抱怨声,“你慢点儿呀!”
鸿鹄台高七尺,其上桐木抱柱,珠贝为檐,中庭彤朱,丹漆砌皆铜,沓黄金,涂白玉,并以明珠翠羽饰之,金碧辉煌,张嫣躲在一根朱漆柱子后,望着殿中相连而坐的刘邦和戚夫人。
五月的长安已经带了一丝炎热之意,戚夫人穿着一件雪色莲花纹夹衣,一头青丝挽作凌云发髻,玉手纤纤剥着一只橘子,衣袖落到肘上,露出一线雪白肌肤,妖娆动人,递了一片橘子到刘邦嘴边。
刘邦笑着就她的手含下,戚懿含恼缩手,眸中却笑意连连,“陛下。”侍儿佩兰呈上五色丝缕,戚懿取过,相与绾系在刘邦与自己的手腕之上,举起来看看,满意笑道,“陛下,老人说以此‘相连爱’相羁,可一生一世相亲相爱永不分离。我已经将你绑住了,陛下,以后你可不能离开妾了!”
“好,好,这个名号好。”刘邦放声大笑,“爱姬,朕和你,今生今世,相连为爱。”
殿中乐人张弦弹歌,吹笛击筑,奏起《上灵》之曲。
戚夫人歌道,“若陌上尘兮,为水中月。吉日良辰兮,将愉上灵。”歌声清婉。
一道低沉的男中音响起,刘邦和着唱道,“……天命有汉兮,明明寤寤。我其夙夜兮,祗事上灵。煌煌者为上兮,太一为灵。赤凤南飞兮,敛翼东梧。月上灵霄兮,长无绝终古。”男女二声相互缠绕,如同腕间联系的五色丝缕,刘邦的歌声粗犷豪迈,戚懿的歌声清灵柔和,虽一天一地,却奇异相谐婉转。二人连臂踏地为节,相对而歌,目光在空中交接,戚夫人半面芳颊酡红,微带醉意,眼波流转,明媚不可方物。
“自我徂来兮,传英代鼓。天命有汉兮,明明寤寤。我其夙夜兮,祗事上灵。煌煌者为上兮,太一为灵。赤凤南飞兮,敛翼东梧。月上灵霄兮,长无绝终古。”
张嫣立在桐柱之后,怔怔的看着殿中明珠宝饰之下戚夫人的侧影,艳光照人令人不敢逼视。
“怎么样?”如意得意道,“我阿娘漂亮吧?”
张嫣噘唇道,“是很漂亮!”
不过,她在心中暗暗道:总有一天,我会长的比她漂亮!
“你们在作什么呢?”清丽明媚的声音传来,戚夫人绕过桐柱走到他们面前笑道,颊上因为不胜酒力而染上一丝红云。
“哎呀。”如意跳起来,“阿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你的声音大的聋子都能听见,还怕我不知道?”戚夫人嗔道。
如意摸了摸头,道,“父皇是在东厢么?我去东厢看看他。”从戚夫人胳膊下钻了过去,一溜烟进去了。
张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飞离而去,将自己一个人留在后头,跺了跺脚,张口想要叫唤,如意那小子却已经是消失在殿帘后了。
“翁主。”戚夫人微笑唤道。
“戚夫人。”张嫣板脸道,“前些日子陛下方将赵王之位封给了如意,我父早已不是诸侯王,夫人唤我一声阿嫣就好。”
“那好,阿嫣。”戚夫人从善如流,“你阿娘还好吧?”
“劳戚夫人过问。”张嫣道,“我阿娘如今一切都好。”
鲁元生产之日,若非戚夫人帮忙求情,刘邦不会答应释放张敖,也许鲁元便挺不过难产一尸两命了。论起来张嫣是欠了戚夫人一份人情的,因此此时只能和颜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