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什麼都別說了。」
*
與紀瀾見了一面後,陳歲淮提著西瓜快步回家,就怕耽擱的時間一長讓喬璟起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而陳歲淮又不願意撒謊騙他,不知道如何應答。
好在喬璟什麼都沒問,似乎還格外黏人。
在陳歲淮在廚房切西瓜的時候,他安靜地等了會兒,突然自後圈住陳歲淮。
喬璟比陳歲淮矮了大半個個子,手鬆松垮垮一摟過去,正落在陳歲淮腰上,嚇得他立刻挪開喬璟手前的刀具:「別在我動傢伙的時候碰我。」
喬璟側貼著陳歲淮的背,聽著他陡然失的兩拍心跳,有些好笑道:「你怎麼總在刀具上一驚一乍的,我又不是豆腐。」
「差不多吧。」
「陳歲淮。」
喬璟忽然連名帶姓地喊他,讓陳歲淮忍不住有些慌張:「什麼?」
「如果我不是喬璟……我是說,如果我不是喬岩的兒子,你還會喜歡我嗎?」喬璟問出這話前似乎並沒有在心裡打好草稿,顯得有些磕磕絆絆,脫口而出後又有些後悔,就想打個哈哈掩飾過去,「應該不會吧,沒了父母的契機,你又是這樣生人勿近的性子,我們可能都沒機會認識。」
陳歲淮抬眼,看見廚房被擦洗得很乾淨的白色瓷磚上倒映出兩個人相互依偎的身影,心尖一動。
他好像……從來沒和喬璟說過他喜歡喬璟這句話。
陳歲淮說不出口,可他將自己對喬璟的喜歡織進了生活的全部間隙里,無可指摘。所以陳歲淮不知道喬璟問出這樣聽來患得患失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但他起不了任何嘲諷或是反問的心思,只是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回答:「會的,早晚會的。」
也許短則相隔幾個月,長隔十年,總歸是會喜歡上喬璟的。
一世來不及醒悟,第二世也會趁早奔赴到他身邊。
喬璟聽了,卻鬆開抱著陳歲淮的手。
夢境中的陳歲淮早就把答案給了他,可他還是執意將這話問出口。
可至少這一刻得到陳歲淮能夠宣之於口的全部真心,喬璟覺得就足夠了。
足夠他認清他們之間因為上一輩紛爭註定繞不開的阻礙,然後義無反顧地陪陳歲淮走上一段。
喬璟計劃著要把屬於陳歲淮的一切還給他,然後過上自己真正想要的日子。躍不過去的山海就不努力跨了,等陳歲淮知道一切真相,不可抑制地恨上他的那天,就是他乾淨利落抽身的時刻。
在那之前,不留遺憾。
喬璟釋然的模樣沒有讓自以為交出滿意答卷的陳歲淮放下心來,反而愈加忐忑。
他生怕與紀瀾兩個人的重生與相逢會讓這個世界時間線的改變更加不可收拾,因此與紀瀾迅約了第二天再一次見面。
陳歲淮不想再裝傻了,他不管紀瀾怎麼繞開話題,這次也要逼著他將喬璟死前發生的一切都說出來。
可真當紀瀾把一切和盤托出的時候,陳歲淮還是覺得自己快承受不住。
「為什麼當年不告訴我。」他將已經放涼的美式一飲而盡,卻怎麼也蓋不住心頭的苦澀。
紀瀾回答:「他的遺願,我哪裡會違抗。我已經夠對不起喬璟了,所以陳哥要是怪我,怎麼我都認。」
哪怕他知道那是喬璟自己做出的決定,紀瀾在後來的幾十年歲月里始終沒辦法原諒自己就這樣脫手放他離開。
萬一喬璟也只是熱血上頭,泡在冰冷的泥水中立刻就後悔了呢?
萬一他沒有貪戀自己所擁有的榮華富貴,一鼓作氣跟著喬璟去了,兩個人互相照應著些,是不是可能都不用死了?
陳歲淮卻說:「我不怪你。」
他苦笑道:「我有什麼立場怪你。」
第四十五章
當年的陳歲淮是在聞上見到南邊暴雨引發山洪的事。
其實那段時間各地這樣的夏季災害並不少見,陳歲淮往往聽過就忘,他沒有那麼多善心和關愛平等地分給天下眾生,可那一天,他莫名駐足在了電視機前,將聞從頭到尾仔細看完。
這個縣和市的名字有些耳熟。
陳歲淮拿出手機,點開紀瀾的頭像,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
平日裡他除非緊急需要處理的事,很少打電話給別人。紀瀾只要醒著,基本看見信息就秒回,兩個人默契又好,溝通效率極高,根本不需要費語音的時間和精力。
陳歲淮心想,他是有份文件找不到在哪裡了,也算是件急事吧,打給紀瀾問個位置不算多餘。
可向來休息日都很盡責的紀瀾今天是怎麼了?電話都打了三通,每次硬是等到忙音時間到了自動掛斷,都沒有接起的跡象。
陳歲淮立刻找董助辦的其他人去查了紀瀾定過哪裡的車票,雖然只能定位到市級,但他幾乎能確定自己心中的焦慮源自何處了。
喬氏的員工很少見到這位年輕氣盛,將雷厲風行鐵面無私貫徹到方方面面的任總裁露出如此顯而易見的慌亂神色,一時議論紛紛。
一部分是為紀瀾的安危擔憂,另一部分則是羨慕他這樣受到總裁的重用,而表面上不顯山露水的陳歲淮竟然也是個會關心手下,將職場中的夥伴視作摯友的性情中人。
後來有人將這些日子陳歲淮的表現告訴給紀瀾的時候,他客套又模糊地答著話,心裡卻像明鏡似的:陳歲淮哪裡是在擔心他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