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晗本能地抬手挡在眼睛前面,等风势减弱移开手时,那个男子早已消失踪影。
月色渐浅,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郅晗握着根木棒开路,从山间而来。她整夜没睡,在山谷里搜寻唱童谣之人的踪影,奈何一无所获,只在地面草堆里看见半只烧黑的竹筒。
她蹲下拾起竹筒,发现不止表面有燃烧痕迹,里面还残留着白色粉末。粉末细腻,轻轻一捻则随风消逝,气味也和她夜里闻到的一致。
果然有人在故弄玄虚。
此时晨光熹微,朝霞遍布,旭日被遮挡于云层之下,它的光芒为白云镀上层层金边,似乎下一秒就要冲破桎梏。
郅晗从山谷往回走,刚要走出去就看见几道身影朝这边走来,边走边喊,洪亮嗓音环绕山谷,激起阵阵回声。她第一反应躲在大石头后面,以此作为藏身之地。
“昭卓叔……昭卓叔……”
“昭卓,你在哪儿?快出来,昭华很担心你!”
昭卓失踪的消息一出,王永身为村长,立即以身作则带着村里仅剩的年轻人上山寻找。原本何昭华也要跟来,但他忧思太重,加之年龄大了,上山或许是负担,颜鹤好说歹说才让他消除了这个想法。
就在大家呼喊找人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半人高的草丛里传来,颜鹤驻足不前,挥手朝后示意,视线紧紧落在未知生物的移动轨迹上。
它移动得很快,几乎是同时,就已经跑到草丛边缘,径直从里面冲了出来,露出半个长满白毛的头后又立即钻了回去。
颜鹤见状松了口气,听见旁边有人如释重负般地说:“原来就是只兔子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又有人接话:“快走吧,找昭卓叔要紧。”
“也是,走吧。”那人往前迈出一步,余光看见愣神的颜鹤,对他说,“颜大人,走了!”
王永和年轻人走在前面带路,颜鹤和沈商陆跟在后面。早晨露水多,草丛枝叶纷纷挂满露珠,颜鹤刚走进去衣裳下摆就全部浸湿了。不知为何,颜鹤朝突兀的石头望去,竟看见边缘摆动着红黑交错的布料,嘴角不由自主勾起弧度,噙起浅笑。
沈商陆看见颜鹤反常的模样,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看见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问他:“在看什么?”
颜鹤没有解释,抬手倒数:“三、二、一。”
郅晗仿佛和他心有灵犀,话音未落就从石头后面走出来。
沈商陆大吃一惊,“你们在表演戏法?”
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走到前面的王永转过身来,朝他们招手,“颜大人快跟上来,山里地势错综复杂,走错路得绕很久。”
“这就来。”
本来颜鹤并不知道郅晗为什么会大清早出现在山上,直到王永这话一出,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迷路了。
似乎察觉到颜鹤在笑,郅晗冷着脸放下狠话:“我知道回去的路,昨晚没回去是因为在找唱童谣的人。不过你要是再嘲笑我,信不信我把你绑在槐树上。”
说罢,郅晗大步流星追上王永。
沈商陆作为旁观者,对此情形了然于心,似笑非笑。
旭日东升,阳光普照整座山头,那些晒得干枯的枯草被踩得吱吱作响,几人顶着烈日分散在山里寻人,一个时辰过去,却一无所获。
颜鹤靠在树干休息,余光看见几只野兔四下乱窜,像是有目的地汇聚,而后又朝同一个方向飞奔而去。事出反常,他顺着野兔离开的方向追去。
山中情形无从知晓,夏日枯叶遍地皆是,颜鹤借助树枝走上斜坡,奈何枯树枝易碎,在他即将越过时清脆断裂。颜鹤失去借力,顺着斜坡往下滑,落在一处从未来过的地方。
颜鹤略显狼狈,从地上艰难站起身,由于斜坡坡度较大,单凭人力无法翻越,他只好另寻出路。
野蛮生长的灌木丛后,一具尸体躺在里面,头部被粗布捆成兔头模样,四周撒满胡萝卜碎片,但已经被山里野兔吃得只剩下碎屑。
灌木丛参差缠绕,交错攀附,形成强大阻力,迫使颜鹤只能看到里面的情况,而无法走进。他用蛮力扒开灌木丛,硬生生用身体开出一条路,顺利钻了进去。
顾不得树枝在身上留下的伤痕,颜鹤解开缠在尸体头上的粗布,狰狞人脸赫然在目,正是何昭卓。
郅晗在路上走得好好的,顿感浑身刺痛,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颜鹤出事了。”
沈商陆和她对视,立即决定原路返回。
返回途中,她碰见了上山的所有人,包括原本应该和颜鹤一起找人的年轻人。
“颜鹤呢?”郅晗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问道。
年轻人直摇头,一脸无辜地回答:“我本来和颜大人在一起,可天气实在太热,我就去找山泉水解渴,等我回来时,颜大人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王永当即站出来主持大局,主心骨一般对众人说:“找颜大人要紧,小五,你和沈公子他们一起去找,我和子建继续找昭卓。”
等王永把话说完,郅晗已经走远了。小五忙不迭追上去,紧紧跟在郅晗身后。
“颜鹤!颜鹤!”
叫喊声回荡在附近。
正在检查尸体的颜鹤听见声音,扯着嗓子大声回应:“我在这儿。”
长期训练形成的灵敏听力使郅晗率先听见,她循声而去,点地飞跃斜坡,旋即平稳落向地面,双手怀抱朝底下一望,果然看见灌木丛里忙碌的身影。
往下跳去,灌木丛如拦路虎挡在那里,郅晗毫不犹豫,利刃出鞘一挥,破风而至彼此缠绕的树干,树干受力断裂,开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