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音垂下眼皮,呢喃道:“等你强大起来?,就不必忍了,只是现在,不忍,又?能如?何呢?”
忍这个词,几乎伴随了她的大半生,在家是这样,如?今虽比在家时强上一点,但毕竟身为媳妇,上头有老人在,亦无法做到随心所欲,人这一生,或许就是如?此的吧。
明素倒是个乖巧的孩子,听她这么说便道:“我省的了,多谢嫂嫂,我实话说,这些年来?,爹也不怎么管过我们娘俩,只是把我娘当成一处温柔乡,高兴了就去住上几回,不高兴了十天半月都见不着人影,我自知自己只是个私生女,不敢要求什么,只是没想到我娘会走得那么早……”
提起她娘,她眼里的水汽又?渐渐充盈。
阮音见她又?要失控,不由?得拍拍她肩膀安慰,“斯人已逝,节哀顺便吧,只有你过得好了,才能告慰你娘的在天之灵不是?”
“嗯……”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生生将水汽逼了回去。
阮音并未想过要在明雪和明素之间抉择,于她而言,自然是希望能平和地处理好她们的关系,奈何明雪和她真是水火不容,一个嚣张,一个懦弱,最后,每当场面?快要收不住之时,她才站出来?主持公?道。
一回两回的,明素几乎将她当成了救命的稻草,而明雪见她维护起明素,也对她恨屋及乌起来?。
明雪常对她说:“嫂嫂,你可别?被?她骗了,你以为她只会哭哭啼啼,没准在背后刺你一刀呢。”
阮音观察了她一阵子,知道她并非这种人,她也不想恶意揣测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孩,因此只是训诫明雪,“你若没有证据,就不该如?此怀疑他人,再说了,善缘是自己修来?的,只有自己先正身清心了,才会结下善缘。”
不想,当她念着“善缘”的时候,一个恶念,却再另一个人的心上悄然生成……
陷害“怎么连个人影都不出现?”……
年?关将至,府里的事也渐渐多起来,在这等高门大户,逢年?过节都有不少?条条框框,其中一桩便是谢神。
一年?里,大大小小的节日免不了祭拜神明?,到了年?末,便是要到各处庙宇还愿的,就是自?家里也要“送香船”,用来驱邪祈福。
秦老夫人对于?家里每个节祭日都有自?己一套章程,要办就得办得风风光光的,不能委屈了天上的各路神仙和?祖先,因?而早在一个月前,便已在小佛堂前抄了一整本的《妙法莲华经》,就为了在谢神这一日与其他供奉的纸钱宝塔当成“香船”焚烧祈福。
当然,抄完后?还不忘拿出?来给其他人传阅一遍。
每个人拿到手后?自?然是夸赞不迭,最后?一棒落到阮音手里,阮音也轻点下巴夸道:“祖母这一手的字颇有颜筋柳骨,实在是令孙媳望尘莫及啊。”
秦老夫人乐意听?人赞扬,听?她这么一说,也就笑着摆摆手,“老了,不中用了,想当年?我在我们家那会,父亲功课抓得严,我们姐妹几个,琴棋书画可?样样都要学的,倘若学得不精了,被父亲抓到,那可?是一通好打,所以我倒也不敢怠慢。”
“原来如此,祖母幼时也不曾偷过懒吗?”明?雪偎在秦老夫人身?边,抬起眸,一脸天真地问。
秦老夫人回忆道:“也偷过一次懒,我记得那年?冬日格外的冷,我窝在被窝不肯醒来早读,最后?被打了二十鞭,从?此以后?我就不敢了,倒是我那四妹妹,天生资质就有些平庸,更是贪玩的性子,没少?挨他老人家的打。”
老人家一想起往事,不免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聊完时已过了午晌,大家才从?留墨斋辞了出?来。
阮音最后?一个离开,甫出?屋外,凌雁就追了出?来,手上还捧着一只紫檀木匣子,里面装的正是秦老夫人手抄的《莲华经》,“世子妃等等。”
阮音回过头,眸光在匣子上扫了一眼,才问:“有什?么事吗?”
“回世子妃,方?才老夫人查了黄历,说后?天正日子刚好跟她的属相相冲,到时候她便不过去了,这卷经书就放您这儿,届时由您去送香船吧。”
自?从?上回睿王妃心疾复发后?,秦老夫人对她也多了几分信任,甚至渐渐地也将管家的大权交给她,因?而她并也没多想,便一口?应了下来。
可?没想到,到了祭祀取出?那卷佛经的时候,却见纸张的边缘多了圈不规则的锯齿状,焦黑焦黑的蜷曲着,烧焦的痕迹约莫有成年?人拳头的大小。
阮音心头咯噔一下,众目睽睽下,就是想遮掩一下都来不及了,明?雪已走了过来,伸手翻了几页,见后?面的几页也都如此,瞳孔微震道:“怎么会这样?”
阮音没有想到这种事会落到她身?上,也都怪她没有事先检查,这才在重要的当口?出?了岔子。
秦老夫人抄了一个月才完成的心血,还没开始祭拜时就有了烧痕,不说是向来笃信神佛的秦老夫人,就连她都觉得不是好兆头。
她心乱如麻,只细细将那日从?留墨斋回来后?每件事都盘算了一遍,当时她接过匣子后?还打开看了一眼,只粗略检查了下,那时应当还是完好的。
秦老夫人不至于?拿这种事开玩笑,那么便只能是她回去之后?保管不善,叫什?么人点着了。
想到这,她背脊不由得攀起一阵寒意,就连捧着佛经的双手也觳觫着,几乎连捧都捧不住。
最后?还是明?雪扣紧她的手腕扶正她的手,“怎么会这样,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