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永昼道:“多呀,淮安有好些外来的客商,大多都是?进些茶叶、丝绸等物。还有好些金毛碧眼?的外邦人,他们爱弄些茶叶、香料、瓷器、丝绸等物。”
一听苏永昼说淮安有很多外来的客商,谢祯和蒋星重不由相?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一丝忧虑。看来要打听叶盛泽等人的行踪,无异于大海捞针。
蒋星重低眉想了想,随后看向苏永昼,询问?道:“外地来的那些客商,同当地官绅关系可好?”
苏永昼想了想,踟蹰着道:“哎呀,这……我还真没留意过。但是?南直隶绝大多数产业都掌握在官绅手?中,要做生意?,就少不得和官绅打交道。想来关系不错……”
蒋星重顺着苏永昼的话,继续道:“那看来我们此行,还得想些法子,和南直隶这边的官员搭上线才成。”
话到?此处,蒋星重又对苏永昼道:“方才听阿公所言,南直隶的建安党,似是?不大好相?与。敢问?阿公,若是?得罪当地官绅,会怎么样?”
“欸!”苏永昼面?色一讶,忙摆手?道:“能不得罪自然是?不得罪的好。做生意?么,和气生财。”
谢祯很敏锐地抓住苏永昼面?上那一瞬的惊惧,忙追问?道:“阿公怎这般害怕?莫不是?有人得罪过,落得了不好的下?场?”
苏永昼闻言,不由蹙眉,眉心的川字纹愈发的深,他想了想,同几人闲话道:“这有些事?情,我们也没有证据,只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但既有这般传言,咱们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蒋星重忙露出一副好奇之色,追问?道:“阿公都听说过些什么?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大家都在传的事?,苏永昼当然也没有闭口不谈的必要,便看了看桌上几人,开口道:“前几个月,淮安还真出了一桩关于外地客商的大案。”
蒋星重、谢祯等人闻言立时警觉。前几个月,与叶盛泽等人抵达淮安的时间节点差不多。几人齐齐看向苏永昼,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苏永昼见几人都认真地看着他,表达欲不免强了起来,讲述道:“好像是?三?个月前,有一行口音同你们一样的北直隶客商来到?淮安府。他们一共二十多人,都是?精壮男子。他们一直住在淮安府城北的瑞云楼内。可是?他们待了没几天,一日夜里,那瑞云楼竟是?失了火。”
“说来也是?奇怪,淮安府一向繁荣,夜里长长通宵达旦。很多酒楼、商铺基本是?不关门的。像瑞云楼那般的客栈,更是?店员轮班,从不关门。可偏偏就是?那天,瑞云楼竟是?关了门。或是?汹涌,里头的人一个都没跑出来。全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北直隶口音,二十多人,全是?精壮男子。条条都叶盛泽一行人的信息对上了。
蒋星重、谢祯等人都不禁蹙眉,胸膛微微地起伏着。
苏永昼接着道:“死了大概有四十多个,仵作检验完之后,尸首全停着城外义庄上。绝大部分人的尸首都已经被家属认领了回去,但是?听说那二十多个北直隶的客商的尸首,却至今无人认领,还停在义庄里。”
苏永昼啧声,摇头叹道:“这事?出了之后,都传是?那些客商得罪了南直隶什么大人物,被灭了口。不然的话,怎么昼夜开门的瑞云楼,偏偏失火那天关了门?不仅大门,便是?连侧门,小?门都被关了?还有窗户,四十多个人,连个跳窗逃跑的人都没有,不奇怪吗?客栈失了火,他们是?不想跑吗?那肯定是?跑不掉啊,若说不是?有人封了门窗灭口,都无法说通这个事?儿。”
谢祯和蒋星重又不自觉相?视一眼?。莫非叶盛泽等人,已经被灭了口?
许直觑着谢祯神色,又向苏永昼问?道:“这段时日,淮安府还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苏永昼想了想,道:“最近最大的事?就这一件了。前几个月,好些人都在谈论这件事?,都说他们是?得罪了人。但道听途说的事?,又如?何?作数呢?这件事?真假不论,总而言之,你们既要做生意?,切记和气生财便是?,来了陌生的地方,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尤其南直隶那些官绅,伸手?不打笑脸人吗。”
话至此处,苏永昼道:“你们先喝茶,我去后头厨房看看,看晚上做得怎么样了?今晚咱们大家伙,好好喝一杯。”
说着,苏永昼招呼嬷嬷给众人添茶,自己便先起身去了后头厨房。
苏永昼走后,许直从嬷嬷手?里接过茶壶,对嬷嬷道:“劳烦你去帮舅父,这里我们自己倒茶就好。”
嬷嬷听了这话,立时便知主人们怕是?有自己的话要说,便行礼退了下?去。
嬷嬷走后,谢祯看向傅清辉和孟昭,吩咐道:“清辉,孟昭。今晚你二人便带人去一趟义庄,验一下?那二十多具无人认领的尸身,看看是?不是?叶盛泽等人。”
傅清辉和孟昭行礼应下?。说罢,谢祯不禁蹙了眉,握着杯子的手?逐渐攥紧,他道:“若当真是?他们,想来南直隶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份,也知道是?京里在暗查。”
孟昭蹙眉,语气间潜藏着怒意?,道:“既知晓,却还灭口。这是?摆明了没把?顺天府放在眼?里,是?公然在和顺天府叫板。”
许直冷嗤一声,道:“也或许,他们觉着,这消息,根本传不到?顺天府。”
谢祯和蒋星重看向许直。对……南直隶私自加派赋税,弄出投献制度,这些事?,都没有传到?顺天府。
众人还欲再?说什么,苏永昼却又回了厅中,笑呵呵地招呼道:“好了好了,大家伙净手?,准备用饭吧。”
谢祯道一声叨扰了,便一道去庭院中净手?。
苏永昼笑呵呵地对许直道:“你舅母听说你来了,今晚的晚饭,是?她亲自掌勺,多吃些,好好吃些。”
许直笑着应下?,回了厅中,菜一道道端上来。许直趁机拉着苏永昼说话,占据他的视线。傅清辉便抓紧取出银针,挨个菜试了一遍,众人这才开始动筷吃饭。
饭间,许直这才找到?机会,和苏永昼闲聊起来。
许直向苏永昼问?道:“舅父,家里不是?还有三?个庄子吗?怎么如?今家里服侍的下?人反而少了?”
方才听舅父说是?舅母亲自掌勺,许直便觉着有些不对,何?至于连个像样的厨娘都没有。
苏永昼笑道:“你别多心,是?你舅母心疼你,想亲自给你做顿饭。”
许直缓缓摇头,道:“舅父,我难得回来一趟,你有什么难处,可记得跟我说。”
他觉得舅父不似从前开怀。按理来说,舅父家里有三?个庄子,这三?个庄子的租金,足以过得衣食无忧。可这次回来,舅父眉心川字纹却很重,以前他不是?这样。
苏永昼打打哈哈,笑呵呵地给许直夹菜,道:“过日子嘛,能有什么难处?吃,吃,多吃点。”
见苏永昼态度敷衍,许直便也没坚持再?问?下?去,只专心吃起了饭。
众人吃过饭,一道拜会了苏永昼的舅母,苏永昼便带着几人去了给他们各自安排的客房。
而谢祯和蒋星重,自是?被苏永昼安排到?了一间里。
蒋星重此时方才一愣,诧异看向谢祯。却不想谢祯神色亦有些惊恐,正同她尴尬地四目相?对。
苏永昼对二人道:“今晚你们好好歇歇,明日我带你们去淮安城里耍耍。”
说罢,苏永昼便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房门关上,不等蒋星重说话,谢祯率先解释道:“我和你扮夫妻,绝无轻薄之意?!本想着一路都是?我们自己安排住处,对外扮夫妻也没什么。却不想今日一来就住进了他人宅子里,实属意?外!”
蒋星重本还想埋怨两?句,不成想谢祯竟这般上道,率先解释道歉。蒋星重一时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好看了看房间各处,见有张罗汉床,对他道:“出门在外,也……没什么,分开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