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恩挑选的这个位置偏僻没人打扰,在一栋偏僻的楼后一小圈偏僻的草坪上,说好听点是偏僻,直白点就是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常人路过完全不会多看一眼的位置。
他打算在那只动不动就掉珍珠的海怪身边待会儿的,但现在新领头人物风光无限,带着人把最里层的实验室包围了,正进一步和他们讲述她独自思考出来的“心血”,路恩附和不起来就出来了。
另一部分是他大男子主义心理作祟,路恩在他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那伽划入了需要保护的一方。
虽然从那头怪物的外表上看丝毫看不出哪里需要保护,但不妨碍路恩不想让“需要保护”的海怪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那些他难以说出口的烦闷,一个人也能在角落里消化好。何况他天生对世界上那些别人不刻意搜寻就永远也看不到的犄角旮旯的地方情有独钟,找它们还有一套属于他自己的雷达。
路恩很喜欢那些隐蔽的角落,因为那些角落,他只要蹲下去,扒开一小片灌木或草丛,就能看见一个全新的世界——鼠妇、螳螂、蚂蚁、蜗牛等生物的地盘。
他能一个人蹲地上观察一整天,开始只是好奇,到了后来就照着教材记录、跟踪这些生命的行动轨迹,甚至给它们取名字交朋友,慢慢养成自言自语的性格。
但由此他也被当成了班级里的异类,毕竟同级男生都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打游戏打得热火朝天,只有十六岁已经读高三的路恩,会对蚂蚁蜗牛感兴趣。
这不是异类是什么?也许还有对这位一直是老师嘴里“成绩优秀的好学生”少年的嫉妒。
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再后来的日子里,路恩实验不顺利或者心情低落的时候,就会找个偏僻的角落待上一会儿。
他朋友很少,也和他一样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所以路恩习惯了一个人消化情绪,普通人味同嚼蜡的感情对他来说却是种强烈的刺激。
此刻路恩不得不承认,他贪恋、想念某只海怪给予他的刺激。
他几口吃完三明治,看地面了会呆,随后枕着双手躺在草地上,眯眼看阳光自叶片缝隙间洒下。
因为丁达尔效应,五彩斑斓的光线有了形状,垂直落在路恩脸颊上,细小的白色绒毛无所遁形,投下立体而恬静的轮廓阴影。
不到片刻,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这份恬静,“你刚才为什么不揭穿我?”
路恩没有偏头看向来人,他依旧枕着胳膊,天上的云朵似乎变成了某只海怪的模样,他看得出神。
就在周婉以为这个与她同为华裔的青年不会回答时,她听见了他有些干涸的声音:“你不会成功。”
周婉立刻反驳他,语气激动:“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恨,那些成果本应该属于你,也应该让你来公布,可我也有参与啊。你知道我生为女性,还是他们看不起的华裔在这个国家扎根,又来到sI有多不容易吗?”
话说到这儿,她同样黑色的眼睛里闪过泪光,“……对不起路宁,我太想要这个机会了,我需要地位和名声,也一定会成功的,你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也做不到。”
她转身想走,背后又传来青年平静的声音:“周婉,你之前对我说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可人没了感情就会变成麻木不仁的石头,而石头是创造不出结果的。我没有揭穿你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你觉得没用的感情,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还有一件事,无论在哪个国家,女性的地位和名声都是她们堂堂正正得来的,你也应当是。”
周婉彻底愣住了,她握紧拳头,瘦小的身体忍不住起抖,她猛地回过头,却现黑青年早已经走远了,背影一如既往坚定挺拔。
她对着背影轻声低喃着:“我会成功的……”
*
再次回到实验室,路恩按部就班做自己的研究,其他人则追随周婉整理她说的数据,提取他们未曾见过的物质,期间还要抽好几管那伽和克拉肯的血液。
针头刺穿鳞片钻进皮肉,克拉肯疼得龇牙咧嘴,也因为失血过脸色白的像一张纸,周婉在一旁冷眼看着,对它凶狠的威胁视若无睹。
但要想把针头刺入1号的身体就得费一番劲了,尤其是1号最近的情况很不对,食欲大幅度降低,还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性,有一次换了个人喂食差点整条胳膊被撕下。
而他们也现,整个实验室中1号唯一不会攻击的研究员竟然那个亚裔,虽然这种现象很不可思议,但他们还是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路恩,周婉也看向他。
路恩沉默了一会儿,就放下手里的事,带着人打开了那伽的生态缸,在它期盼灼热的目光中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安抚它:“很快就好了。”
他抽血的动作很熟练,夜没抽多少就拔出了针头,有研究员不爽说:“这么点怎么够……”
路恩:“觉得不够你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