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约莫记得,前世冷清霜的及笄礼虽不及她,但也算得上体面。今生被她这么一搅和,冷清霜连个完整的及笄礼都没法操办了。
只听冷老夫人继续道。
“霜儿名声有损,闺誉不佳,上门的媒人很少。我与你父亲商议过了,待霜儿及笄后,便出嫁乌家。”
冷清露还未反应过来,乌家?她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实在想不起来京城有这么一户人家,大抵不是什么显赫的人家。
“乌家比不得咱们冷家,我们家是官家,他们家是商户之家,身份虽然有别,但霜儿配乌公子,那是绰绰有余。”
商户?冷清露猛然想起,当朝富之家便是乌家。至于那位乌家公子,想必就是日后的乌家家主。
乌家虽然是商户,但胜在有钱,大盛国库的银子有一半是他们家的,故赵帝对乌家很是宽容。
难怪一向心比天高的冷清霜会同意嫁人。
“这些天霜儿一直住在偏院,你们许久没会面儿了,想必姊妹之情也生疏了吧?”
冷清露浅笑安然:“我与二妹前些天见过。只不过,那时她还在院里做洒扫丫鬟,我瞧她面色苍白,身子不好的模样,如今,二妹可痊愈了?”
“难为你记挂她。”冷老夫人顺势道,“老身特派人看护她,已好得差不多了。但她这几日风寒还未好全,你莫要独自前去染了病气。”
冷清露乖巧的应下。
冷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儿,老身想着,待完成了霜儿的婚事,就向你父亲提及你的婚事。”
冷清露垂眸缄默不言。
上一世的她是一个向往爱情的少女,渴望有话本子中男角女角一般完美又圆满的爱情。
但历经被枕边人利用、杀害之事,她已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重来一世,她一心只为复仇,未曾想过成婚一事。
今日冷老夫人提起婚事,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于是道:“祖母,我如今还小,想在家多陪陪您和父亲,不急于成婚。”
冷老夫人低头看了看她,疑道:“别家小姐满心都想嫁人,寻个好夫婿,巴不得越早越好,你倒是不同寻常。”
“成婚不好吗?你想,出了阁,嫁了人,既有夫婿宠,又有娘家照应。老身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冷老夫人将自己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祖母,您真觉得成亲于女子而言是件好事吗?”冷清露反问。
“怎么不是呢?”冷老夫人觉得她孩子气,有些好笑,“女子出嫁,以夫为天,千百年皆是如此。”
“你看,汉时梁鸿孟光举案齐眉,张敞与妻画眉,魏晋王戎与妻卿卿我我,不都是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吗?”
“那些都是恩爱夫妻,才终得圆满,可也有不圆满的。”冷清露反驳道,“譬如猎户刘安杀妻待客,吴起杀妻,不都是以悲剧收场吗?”
冷老夫人默了一瞬,没作答。
冷清露继而道,“世间男子自诩男尊女卑,在他们眼里男子应当混迹朝堂,做出一番功绩事业来。而女子就得呆在后院,相夫教子,否则便视为有失女德。”
“正因为日日呆在后院,女子们成天只想着如何嫁一个好夫婿,做一个好夫人,一个好母亲。与其他女子相互争斗,斗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到头来为了什么呢?”
“这不公平。”
冷清露的话说的是现今所有女子们的现状。
妻妾相互争斗,姊妹互相猜忌,只为争宠。
外人羡艳的是她们拥有非凡的荣宠,得到男子的逗弄恍若天大的好事。
她不懂。
明明女子可以同男子一般,为何她们自甘为男子俯称臣?
她们亦有智慧,有才华,可以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纵观古今,不乏女诗人,女将军之类,她们的名字亦可以载入史册,受世人敬仰。
她不想庸庸碌碌一生,将其所有托付于一人。
她心里装得下别人,但不可能只有别人,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孩子,祖母不否认你的话。”冷老夫人神情凝重,垂眸道,“只是如今这世道,女子永远比男子低一头。不论如何,都无法真正做到公平。”
冷老夫人亦是名门闺秀,自幼饱读诗书,受过良好的教育。
她也曾单纯的想过为何女子为何一定要攀附男子,不去外头闯荡,拼出自己的一片天?
可待到出了阁,成婚生子后,回头看来,不禁感叹那时的自己蠢得可笑。
世家小姐们得学琴棋书画,通读女德女戒,被灌输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除此之外,其余书目一概不可得知,顶多看些诗经与杂书。
而寒门女子就更悲催了。有的人家见是女儿,刚出生就被溺死在湖里,运气好些的,被丢到弃婴塔去自生自灭。
若是侥幸活下来的,自幼便得学习手艺活儿,帮着家里劳作,大小事物都得一一操持。
女子行于世间,
本就难上加难。
她虽知晓女子生存不易,但常年被灌输和熏陶的思想还是让她慢慢转变,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