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山公路附近监控稀缺,夜深空旷,救护车外观没有医院标志,也没有鸣笛,在多辆越野的护送下驶入了一家不起眼的私立医院,幽灵般消失无踪。
江骞在抢救室外的走廊里坐了一整个晚上,又度过了一整个上午,才终于等到孟绪初浑身插满管子从里被推出来。
但他没有醒,整整三天都没有醒。
就像是讨厌极了亚水阴冷的天气,和缩在被窝里不愿意起床的小孩一样,想要在监护室里睡到下一个春天的来临。
这三天外界早已留言如沸,不断有人明里暗里在追查他们的下落。
但大都是穆海德身边的人,亚水几十年来都掌控在穆家人手里,江骞能够将这座医院变成仅剩的净土,却也知道不是长久之计。
他在监护室不眠不休守了孟绪初整整三天,只为了等他情况稍显稳定,等他醒过来,睁开眼,再亲口告诉他,他要带他回家。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很郑重的决定。
江骞也想亲耳听到孟绪初说同意,说他愿意和他回家。
只可惜孟绪初那么会揣摩人心的人,这时候却闹起了脾气,怎么都不愿意睁开眼睛。
第四天,阿克尔急匆匆赶来,告诉他:“叶国梁找到了。”
他根本就不在江骞他们赶去的那个村子里,而在邻村一个很久没人居住的小屋里。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屋子里煤气没关,人已经叫不醒了,一氧化碳中毒。”阿克尔说。
“现在怎么样了?”江骞低声问。
“救回来了。”阿克尔说:“但目前还很危险。附近的邻居说,他是来这里找老朋友的叙旧的,但从来没人见过他的朋友。”
“在他老家的房子里,找到了确认阿兹海默的病历单,看上去是因为记事不清忘记关掉煤气,导致的意外。”
“是啊。”江骞神色冰冷:“有人最擅长制造各种意外。”
他轻笑了一下,站起身,在阿克尔略显茫然的注视下推开监护室的门:“走吧,去看看。”
那是他四天来第一次离开监护室,离开孟绪初,但也是他很后悔的一个决定。
因为中途孟绪初醒了,虽然只有很短、很短的几分钟,但他确实醒过。
然后开始掉眼泪,他插着呼吸机,说不出话,护士得不到响应只能尽力安抚,可不管怎么哄怎么劝都没有用。
他的精力消耗得很快,短短片刻就又枯败下去,江骞跑着赶回来时,只来得及看到他没干涸的眼泪和湿濡的睫毛。
“他很奇怪。”后来护士对江骞说:“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找不到,就很难过。”
或许孟绪初不会记得自己曾经醒过,不记得自己为了找什么东西,或者找某个人哭过。
但江骞记得,孟绪初的眼泪在他心脏上烫出一个小小的口子。
很小很小,然后变成一道看不清却忽视不了的疤。
后来他没能再等到孟绪初第二次苏醒,在事故生的一周后,未经孟绪初的允许,私自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家。
房间里很安静,窗帘敞着,微风浮动,天际辽阔无边,夜空深蓝得很平整,有繁星寂静闪烁。
阿克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退了出去,江骞的房间不大,刚刚好容纳下他和孟绪初。
满身是血的孟绪初,无声流泪的孟绪初,还有现在在他怀里睡得天昏地暗的孟绪初。
无数画面在眼前重迭,争吵的、惊险的、血腥的、痛苦的,最终都化为此刻短暂的相依。
所以江骞不会放掉孟绪初。
哪怕用光心机手段,卑劣的、蛮横的、处心积虑的,也要抓住他,把他圈在身边,放在心里,当做是那一道疤的小小补丁。
只要江骞不放手,再短暂的相依,也会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