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吐得太厉害,医生怕这么频繁呕吐损伤胃粘膜再次出血,给他打了止吐针。吐是止住了,但他体质敏感,止吐针的副作用让他头痛欲裂。
短短三天,孟绪初就瘦了一大圈,闭着眼躺在床上养神时,时常给人一种生命气息都很微弱的错觉。
所以江骞喜欢把床头升起一半,让他靠在枕头上看窗外的天气。
那时孟绪初虽然仍然安静,但偶有飞鸟掠过时,他宝石般的瞳仁也会跟着转动,睫羽轻颤,留下水波涌动般轻盈的微光。
如果阳光再好一些,那真是十分宁静美丽的画面,像浑浊尘世间的一隅桃源,江骞会不忍心去惊扰他。
第三天下午,医生恩赦,示意孟绪初可以开始进食,不过要从最好消化的流食开始。
王阿姨一早就起来煲汤,精炖一上午后,得到消息立刻让孟阔装了一壶过去。
汤是好汤,每一份食材都精挑细选,长时间炖煮将营养全收进汤汁里,即便顾忌着孟绪初大病初愈没放任何香料,香味也能让整栋楼的人垂涎三尺。
放在平时,这样完美的一壶汤,孟绪初即便胃口再差,也能喝掉一碗。
但这次生病后,他对食物的需求变得愈寡淡,寡淡到极致,似乎没有任何食物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孟阔小心翼翼喂他喝了几口,他好好地咽了下去,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就像尝不出好坏一般,神情总是恹恹的。
孟阔还想让他再喝几口,他就抬手挡了挡,而后眉心一蹙,喉头滚了两下,没忍住又吐了。
江骞推门进来时,病房内气氛不太平静。
孟阔围在床头团团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孟绪初安静异常,半坐着靠在枕头上,青白的手指隔着被子搭在上腹,双目阖着微微偏过头,鬓边有细细的冷汗渗出。
江骞脚步顿住,眼前的画面让他恍惚回忆起,自己第一次以保镖的身份来到孟绪初身边的场景。
那时候孟绪初也在住院,依然是个多事之秋。
集团创始人林承安意外离世,作为一手带大孟绪初,亦夫亦师的亲人,他的离世让孟绪初心中大恸。而紧接着穆家施压,要他与穆庭樾联姻;他的亲生父亲、兄姐因商业犯罪锒铛入狱。
同样是那年的除夕,他的亲生母亲点燃了家里的房子试图与他同归于尽,最后两人双双从二楼跃下,他母亲摔坏了脑子,而孟绪初摔断了一条腿。
一切都生在短短几个月内,换成别人大概早就精神崩溃,但孟绪初只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清醒过来后,他强硬地将母亲关进精神病院,紧接着就要出席新一轮的集团大会,接替林承安的职务,并作为核心高管在穆海德半退之际代行董事长职权。
江骞来到时,是他正要出院的那个下午。
那时他就跟现在一样,偏头靠在枕头上,依然不太舒服的样子。
江骞回忆起来觉,当时阳光倾斜的角度,都与现在如出一辙。
当时孟阔也在他身边焦急地转悠,低声和他说着话,他闭着眼没应,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然后仿佛是察觉到什么,他眼皮动了动,继而掀开,江骞看到一双虽然虚弱疲惫,却漂亮惊人的眼睛。
孟绪初视线在他身上扫过一圈,如同裹挟似有若无的清风,掀动江骞正缓缓加流转的血脉。
“新来的?”孟绪初问他。
江骞说:“是。”
孟绪初又问:“叫什么?”
“江骞。”
那时候的江骞还没有学会很好地掩藏自己的本性,也不知道在孟绪初面前应该表现出更加低眉顺眼的样子。
他只是一如既往遵从本心,认真地、失神地、甚至有些用力地看着孟绪初。
然后他现孟绪初标致的眉心轻轻蹙了一下,转瞬即逝。
“会养花吗?”孟绪初忽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