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种亦真亦假的状态,混合着流言蜚语,时至今日都没几个人知道他真实的身体状况,关于他的一切都只能依靠猜测。
那个时候,江骞还没有得到孟绪初的丝毫信任,孟绪初会带他出席那种严肃的场合,只不过因为他表面上是穆庭樾安排过来的。
所以江骞也没能看到孟绪初那天真实的状态,刚一到家,他就被孟绪初使唤去院子里浇花。
孟阔大老远来接他们,江骞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是早春,傍晚太阳落了,风还很凉,孟绪初走上门前的台阶时,撑住了孟阔的手臂,撑得很用力,用力到像在抖。
记忆里被夜风模糊的画面在眼前重迭,逐渐清晰起来。
江骞透过现在,终于恍惚清楚了当时孟绪初真实的样子,真的很倔。
孟绪初没察觉到江骞的神情,也没意识到他忽然沉默了良久。
他只是摁着自己的手臂,对医生做出了一个口型:快点。
他清楚自己的体质,一输液手就会肿,哪怕只是普通的感冒,输一天液下来也会青青紫紫像病入膏肓。
昨天他昏迷着不清楚情况,现在手背已经有点青了,再继续扎下去,大会那天绝对消不了,他绝不允许自己带着这种象征弱点的痕迹,出现在那群人的面前。
“可是,这……”医生依然犹豫不决,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江骞。
江骞沉沉注视着孟绪初,半晌他叹了口气,妥协道:“听他的吧。”
曾经没人拗得过孟绪初,现在依然不会有。
看着尖锐的针头刺进手臂血管里,孟绪初紧蹙的眉心才稍稍松缓,好像他根本不在乎疼不疼,只关心事情有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展。
江骞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切,心里腾起难言的压抑与烦躁。
但孟绪初没精力注意到他,醒来到现在他的精神已经支撑到极点,松懈下来后很快就在手臂若有若无的刺痛下昏睡过去,留下江骞一个人心结难舒。
江骞在医院守着孟绪初到下午,眼睁睁看着他肘窝扎针的地方逐渐肿起来,手臂变得冰凉。
大概是疼痛经久不散,他在睡梦中也难掩痛色,呼吸时浅时重,眉心蹙起,手指不自觉地颤。
江骞充了好几个热水袋给他暖手臂,又捂着他的手,不停给他揉搓指尖,直到冰凉僵硬的手指逐渐恢复正常的柔软。
再抬起头,又是傍晚,窗外太阳落山了,和记忆中那个早春的傍晚很像。
他脑海里浮现起晚风中萧索的背影,当时孟绪初颤抖的手指此刻也在他掌心里颤抖。
又是一阵难以言说的苦闷袭来,积郁已久在心里轰然爆裂。
江骞痛苦地埋下头,哪怕知道孟绪初不可能任由别人欺负,哪怕知道孟绪初或许会千倍百倍地报复回来,他也依然觉得痛苦。
因为他也知道,孟绪初和穆家的心结不止这一点,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和必须弄清的真相,他的惩罚或许是缓慢的,长久的,一点一点去掠夺、瓦解、再彻底颠覆。
但江骞不同,江骞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只热衷于直截了当的厮杀。
所以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在不影响孟绪初的情况下做点什么,好让自己不至于被愤怒吞噬。
孟阔推开病房门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里面没有开灯,江骞坐在床前,握着孟绪初的手指,头埋得很低。
孟阔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黑暗里那一点模糊的轮廓,就足以让他嗅到极为不寻常的气息。
江骞看起来很压抑,很痛苦,像处在某种情绪的临界点,稍微一碰,积压的愤怒就会无声地爆裂开。
孟阔心惊肉跳,又去看孟绪初,只看到一截苍白消瘦的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