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李桐枝遲疑片刻,答道:「春闈結束之後,我會傳書信給你的。」
若證明只是夢中虛妄,便不必提及噩夢內容。
若真是她預知般夢見在現實中從未見過的人,那無論夢見賀鳳影移情別戀有多麼羞於向他人啟齒,整件事聽起來又有多離奇,她都得言明,以請求他人幫助。
「春闈結束?」
賀鳳影臉上原就淺淡到辨不出的微笑徹底難以維繫,唇角下拉出冷峻的弧度,沉默好一會兒才應了下來。
梟羽衛這段時日在監察各地往京赴考的考生,避免有渾水摸魚藏匿在考生和考生隨從中的亂黨——他不用算都知道距離春闈結束還有十二日。
整整十二日不能與她相見,分別時間也太長了。
明明好不容易等到她生辰舉辦飲花宴,定下兩人的婚約,怎麼相處反而生疏,令她不安了?
果然是他計劃得還不夠完善,沒將這種意外情況納入考量,以至於束手無策。
想歸想,惱歸惱,眼下他更關切的卻是另一件。
賀鳳影的臉上不余半絲笑意,聲音卻溫和地確認道:「我不來尋你的這段時間,你不會準備一直把自己悶在殿內思考吧?」
他憂心少與其他人有社交的李桐枝,就此足不出戶,悶得愈發鬱郁。
「不會,我答應六皇姐,和她一起完成大皇姐交付的差事,這段時間會去她那兒畫畫。」
李桐枝誠實作答,免去了他這方面的擔憂。
「好,那我就等到春闈結束再來,桐枝需得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賀鳳影與她輕聲道別。
行出一段,他的餘光注意到小姑娘在他離開後,大約還是不舍,稍稍將門打開一道空隙,探出身來目送他遠去。
他的腳步頓了頓。
情感上有調頭回去的衝動,可到底是理智占據上風克制住了,遵從她不相見的意願,繼續向外走去。
離宮後,賀鳳影也不去別的地方,徑直往梟羽司。
不去李桐枝的宮裡看望她,空出的這小半月時間,他剛好把搜羅來的凌亂皇商罪證整理好,推進報復李玉蟾的進度。
早些幫小姑娘出這口惡氣,說不定也能哄得她心情好些。
至於他自己心中的鬱悶,倒多得是辦法舒解。
上次間海郡戲班的審問已然出了結果,雖不是真正幕後主使,但也應略了解情況的間海郡王被命令入京請罪,當下就在京中,還沒有正式給個處置。
終究是皇上的堂兄弟,僅是知情不報的糊塗罪過,在他進京請罪,行叩拜大禮之後,就不好動刑處罰了。
賀鳳影了解皇上的性情,不能刑傷間海郡王,皇上心中一定不爽快。
為解君憂,不能在郡王身上留傷痛,也得在他的心上烙下永不能忘的痕跡。
「你去招待間海郡王的鴻臚寺一趟,邀郡王前來詔獄長長見識。」賀鳳影向身側立著的墨衣青年吩咐道。
對方觀他今日出宮來,周身氣壓就一直極低,猜到該是昨日從忠義侯府匆匆離開的九公主到今日仍沒有與他重歸於好。
處在負面情緒中的指揮使可不是好相與的。
青年冷硬的心不免對今日受刑的兇犯和受邀觀刑的間海郡王生出些同情來,但什麼都沒說,依著他的吩咐,前往鴻臚寺。
*
次日,不知具體經歷過什麼的間海郡王仿佛用汗水洗了個澡般,腳步虛浮地被放歸鴻臚寺。
從表面上看,他的確沒有受到任何刑罰。
手臂和手掌上的傷口,都是他自己慌張試圖逃出刑室時,不慎在圍欄上擦破了油皮。
但他顯然受驚過度,下了馬車仍然神情恍惚,一雙手止不住嘗試去摸自己肥胖的身體上各處器官有沒有缺失。
口中還念念叨叨地道:「這是我自己的眼珠子……還在還在……數一數,手指也是十根,沒少沒少……」
等進入鴻臚寺,見到跟隨他一同進京的寵愛侍妾,被她關切問起在詔獄中的遭遇,他竟雙眼發直地猛撲上去,要掰開她的嘴,看看她的舌頭還在不在。
侍妾沒反應過來,忽然受他蠻力,嘴角被撕拉破,不免驚叫一聲,掙扎幾下試圖掙脫,把唇上精心塗飽滿的丹朱口脂染了他滿手,如鮮血一般。
郡王卻恍若未覺,看見她口中紅舌仍在,還樂呵呵地慶幸傻笑:「你的舌頭沒被拔掉,還能向閻王求救呢,小心肝兒,記著在詔獄不要骨頭太硬,老實交代能有個痛快死法。」
語罷,他的精神像是到達閾值,直直倒了下去。
鴻臚寺里頓時一陣兵荒馬亂,請醫師來又是掐捏人中又是熏艾,忙活好一陣都沒能把人弄醒,只得遣人去宮中請命,拜託皇上遣派位御醫前來看看。
皇上樂於探明他的身心情況當笑話聽,立刻遣了御醫來。
得出的結論是雖然沒被完全嚇瘋,但想要恢復如常,怕是得遠離他最恐懼的詔獄,待上很長一段時間以後才有可能。
滿足於笑話的皇上召了賀鳳影去,沒言明緣由地賜下不少物什,一時間,他得寵御前的名聲倒是更勝從前。
可惜春闈還沒結束,仍然見不上李桐枝,得了賞賜的賀鳳影面上還是沒見什麼笑影。
到長公主處稟明春闈可疑人員情況時,稍微了解內情的李昭華便支著面頰,調笑般問道:「怎麼,九妹還沒有與你和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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