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沉草哂着:“我本也不想应对,是你要赊刀,你要见问岚心,何故拉上我。”
这一通辩驳入耳,奉云哀只觉得两耳嗡嗡,心口轰鸣。
奉云哀还未想到要如何回应,房门便被敲响,来的却不是小二,而是掌柜。
她记性好,那声音听一遍就记得。
掌柜在门外逗留,在轻敲两下门后,小心翼翼地问:“两位客官可在房中?”
奉云哀看了桑沉草一眼,看这人压根没有回答的意思,索性道:“掌柜有何指教。”
掌柜在门外有些手足无措地道:“不知二位方才是不是到萃雨寺去了?”
奉云哀无意隐瞒,如今她们二人留宿此间,必会给客栈带来麻烦,便道:“刚刚折返。”
“这……”掌柜欲言又止,分明是牙槽一咬,才提起劲道:“客栈昔时几欲停业,好在几年下来,积攒了不少名声,由此才能财源广进,二位到萃雨寺一趟动静不小,咱这客栈实在是,实在是不敢……”
掌柜话不敢说尽,唯恐得罪人,说完便唉声叹气的。
奉云哀转身从窗边离开,她无意连累无辜之人,如今尚未有人找上门,客栈许还能避过一难。
偏那默了许久的靛衣人倏然开口:“我倒不曾见过,哪家积攒了好名声的客栈,会像这般赶客。”
门外的掌柜急急倒吸了一口气。
桑沉草将茶盏沉沉放下,嘭的一声,又道:“住店时日,绝不会坏你客栈,等会如有和尚找上门,我们二人便到外同他说理。不过上门的是不是萃雨寺的和尚也说不准,兴许还有觊觎我们宝剑的人。”
掌柜怕的可不就是这个?那削铁如泥的宝剑,是多少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兵器。
桑沉草嗤地一笑,看向门扉道:“如果是想借剑一观的,还劳烦掌柜传个话,我们这剑,不卖不借,只赊,赊给有缘人。”
奉云哀见过的人本就不多,如此罔顾他人安危又赖着不走的,这还是第一个。
奉云哀朝门边靠近,一副要好心退房的模样。
桑沉草蓦地圈住她的手腕,不给对方一点点机会,轻哼一声道:“你可知何为有缘?”
奉云哀不出声,要赊刀的是她,有没有缘,自然得她说了算。
见状,桑沉草便道:“只赊女子,且必还得是武功高强,与奉容有一战之力的女子。”
就算不是江湖中人,奉容的名字也广为流传,毕竟奉容不光是瀚天盟的盟主,还是云城城主。
隔着薄薄门扇,掌柜自然听得清楚,他虽未听明白,却也知道这二人要等的人不好惹,迫不得已道:“传话一事……我答应二位,还请二位也说到做到。”
门外脚步声离远。
奉云哀皱眉道:“你不如直说问岚心的名字。”
“能与奉容一战的,除了问岚心,我再想不到旁人。”桑沉草松开掌中素白的腕子,“问岚心如果听到这个说辞,便知道你我是在找她。”
事已至此,奉云哀也没有退房的必要了,索性将寂胆搁在桌上道:“你当真会和那些和尚说理?”
她可不觉得,她们二人有什么理可说。
果不其然,靛衣人意味深长道:“和尚必不想同你我说理,你我又能说上什么理?”
奉云哀无话可说。
桑沉草又伸手,将奉云哀的掌心翻过来,双眼虚眯着道:“你方才是不是想将这客房退了?可别忘了,花的可是我的钱。”
奉云哀摸向衣襟,作势要将那住店钱还回去。
捏住她掌心的手忽地施力,拽得她不得不往前倾身。
桑沉草随之也凑上前,身几乎要贴在桌上,冷笑道:“你要给,我还不想收呢。”
奉云哀甩开此女的手,五指撘向寂胆的剑柄。
“我累着呢,退什么退。”桑沉草坐直身,悠悠道:“再说,你的担心着实多余,如若问岚心真的会来,这客栈可又有了拉客的说辞,到时候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客栈根本不亏。”
奉云哀不懂客栈的经营,不过她思索一番后,觉得是有些道理。
靛衣人说完,又往床上躺,合眼道:“歇一歇,和尚可不是省油的灯,那些人要是找来,不光得费口舌,还得费身法气力。”
奉云哀坐在桌边不动,也同样合目,却并非小憩,而是在调理经脉气息。
正如靛衣人所言,她确实先天不足,只稍多运真气,周身便会疼痛不适,似已到境界的隘口。
再往上,她怕是真的会承载不住。
在奉云哀调息之时,床上的人竟暗暗睁眼,目不转睛地盯起桌边人秀颀单薄的身影。
半晌,桑沉草唇齿一动,约莫是在心底哧了一下,没哧出声。
萃雨寺虽在皓思城外,离中原尚远,好似不曾涉足中原武林,却也称得上江湖第二寺。
寺外铜钟遭人削毁,又听闻曾有两位女子掠过皓思城上方,正是奔着萃雨寺而去,寺中和尚如何坐得住。
久不下山的和尚纷纷骑马闯入皓思城中,城中百姓惊慌让步,头一次在那些出家人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怒意。
街上行人都不敢靠近,有人喃喃:“那两人惹谁不好,偏偏要惹萃雨寺,她们可知萃雨寺为什么会来皓思城?可不就是因为寺规为中原不齿,杀心过重么。”
客栈掌柜远远听见马蹄声,便知道大事不好,忙不叠出门相迎,拱手道:“各位大师住店还是打尖啊。”
脑袋光得滑溜的和尚不回话,目光冰冷地环视堂内一圈,叫吃饭喝酒的人通通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