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他退到门口,压声吆喝小留,「来点茶水。」
他倒回来,赶紧干正事,把书接过来,沿着边摸一轮,笑道:「这个容易,我有个朋友,祖上开过书画铺子,夹宣揭层的手艺都有,明早叫他过来弄。这後边的事,我也打听好了,中人也找着了,只要……」
她盯着门口变了脸色,他立马回头,吓到腿软。
他娘的!
「小留,死哪去了?小留!」
小留端着盆气碎步跑来,边应声,边注意脚下,一迈过门槛,对上他满脸怒容,骇了一跳,小声嘀咕:「不是您叫我放她出来吗?」
「你瞎呀!」他比小留更慌,回头胡乱解释,「这边都是些糙汉子,买买……留个人伺候你。」
他给王朝颜丢了个眼色,她看懂了,放下茶盘,回去接铜盆,恭恭敬敬过来伺候。
「姑娘,奴婢梅香……」
妍姿艳质,落落大方。
巧善想起了方才那声关切,心里很不是滋味,垂眸问:「你就是朝颜吧?」
王朝颜不答,抬头去看赵家禾。
这斜飞眼,看着楚楚可怜,实则是狠刀子暗器。赵家禾恨不能上脚踢翻她,咬牙切齿说:「哑巴了?姑娘问你话呢,有你这样当奴才的吗?」
王朝颜不辩也不气,将头转回去,双膝落地,乖乖顺顺答话:「是,姑娘猜的没错。本家姓王,曾在京城廖宅当差。头一回去拜见老太太,老人家看墙角喇叭花开得正好,就赏了这个名。」
说话十八个腔调,没一个老实。赵家禾讥讽:「朝什麽颜,统共认不得几个字,卖弄什麽?我看王喇叭
那时候指唢呐
就很好。」
原本生气的人,差点没憋住。巧善咬着嘴不声张,盯着她看。
这人了不得!
换个姑娘家,被人这样奚落,或是委屈到哭,或是臊到跑出去。王朝颜不闹也不恼,面色如常应道:「禾爷说的是,叫喇叭也使得。」
赵家禾觑着巧善脸色,暗叫不好,立刻摆手,嫌道:「滚滚滚!小留,把人弄回去,下回再自作主张,我把你拴门口。」
小留苦着脸把人送回去,小声祈求:「王姑娘,你消停会吧,禾爷不是一般人,你做这些事,没用,只会惹恼他。」
「一时情急,思虑不周,连累你了。小留,这事都怪我,明早我帮你扫马棚吧。」
禾爷说到做到,真会把他当狗拴门口,没准还会塞几口马粪。小留慌忙摆手:「别别别!你老老实实待着就成了。」
「是,你放心,我再不乱跑。只要他平安,我就安心。」
小留听着这话,暗自惋叹:这般深情,多难得,可惜禾爷瞧不上这福气。
禾爷确实无福消受,这会被他害得焦头烂额。
「冯兄弟还在不在,你告诉一声,辛苦他送我去周家。你在这里忙着,我去梅珍那借住……」
「人早走了。你别恼,真是买来伺候你的。」
「我不用人伺候。」
那会太暗,他凭空摸到一双鞋就给她穿上了。这是未完工的一双,本该鞝三圈的鞋帮只鞝了一圈,本就为冬天穿厚袜子留了馀地,这下更松了。
她赌气踢脚,将鞋甩掉,扯掉袜子,光脚踩进盆里,气道:「我也是丫头,什麽活都会做,用不着别人!」
她没裹脚,但生来小巧,十个脚趾八个短,向内卷曲,圆圆钝钝,颇有些意趣。
他不知该顾着眼睛的好处,还是先把愁结解开,着急奔去关门,再倒回来捡鞋袜。他得管住眼睛少看会,侧身蹲在一旁,小声叮嘱:「姑娘家的脚,不能随便……」
哗啦……
她双脚踩住盆沿,委屈道:「原来洗脚也有错?那我不洗了,行不行!」
从前洗过那麽多回都没事,如今有了珠玉在前,就处处不对劲了。
「没错,没一点错,你洗,怪我,不该多嘴。我是怕这水冷了,你洗得不舒坦。巧善啊,王……方才那人,会撬锁,还会勾引男人,我想用她去办一件事,这才花钱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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