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低身段求情的事情,干一次就够了,再多,便要被人视作毫无骨气可言了。
既然这感情牌打不通了,索性也就不再苦苦哀求
了。纵然她找到的亲事定然不如秦太夫人,她也不会让安宁吃这些大家族腌臢的苦。
见状,太夫人的目光微微闪烁,在晏安宁屈身告辞时,微不可察地冲她颔首。
一旁的马氏则在神游天外,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她在想:今儿这太阳是真打西边出来了?太夫人瞧着还那么喜欢晏安宁,竟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当日将人赶走了?
她这婆婆,还真是心智坚定,为了顾家的大利,谁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弃。
从前一心想嫁给小叔子的秦家姑娘是这样,如今和顾家孙辈牵连上的晏安宁也是这样,就连是她亲孙女的顾明珍,前日也因在她面前说错了话被她关了禁闭,任何人都不能去见。
论心狠手辣,她和婆婆相比,还是欠了些火候啊……
而马氏在心头嗟叹的时候,杜夫人已然快控制不住心里的怒气,走到园子里才气呼呼地道了一句:“这顾家人,真是欺人太甚!当谁都要揪着他们家里金尊玉贵的哥儿不放吗?”
纵然她与这位长大成人的外甥女也只是见了第二面,可瞧见她同二妹极其相似的眉眼,她就知道她不是那种不知廉耻,不知进退的人。
二妹当日坠入了那晏家公子的圈套,要死要活地想嫁过去,可见对其用情颇深。可当日再窘迫的情况,她也没有升起过半点要和晏家人私奔的念头,一样是三媒六聘,才嫁进了晏家。后来晏家负心汉在外
头养了人,她也从没想过和那贱妇争宠,所思所想的,定然都是对自己看走了眼的懊悔和对负心汉的嫌恶。
情比金坚之人看破红尘,顿觉了无牵挂,那才是她一心求死的根因罢。
晏安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马氏能误解太夫人心思也就罢了,怎么大姨母倒也像对这其中的事颇为了解似的?她不免低声问她因由。
杜夫人自是一五一十地同她说了,晏安宁愣了愣,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
“丫头,你还笑得出来啊?”杜夫人嗔道。
“自然笑得出来。”晏安宁笑眯眯的,眸光微微闪烁着,意有所指地道:“知道这件事的婢下人,大多都被太夫人发卖或是送回了庄子上,就连侯夫人身边的,若是嘴不严的,也都被弄了出去。又哪里会有什么下人,知道这事,还敢当着您的面胡诌呢?”
这话顿时说得杜夫人越发茫然了。
难道……那婢女,是秦太夫人故意派过来的?
可秦太夫人,为何要这般戏弄她?
杜夫人一时想不明白。
晏安宁却隐隐明白了太夫人的用意。
她是想瞧一瞧,她这位多年不见的大姨母,见她在顾家吃了苦头,会作何反应吧?
其实还是和顾文堂一样的担心,怕杜家只是瞧中了顾家的权势,她这姨母并不打心里亲近她,才有此试探吧?晏安宁心头微暖,想着这老人家对待她的点点滴滴,自认倘若她是秦太夫人,恐怕也做不到
对一个喜爱却可能会牵连自己儿子前途的小辈这般的用心考量。
她和太夫人的功力相比,到底还是差了好几条街。也不知等她老了,能不能学到五分太夫人的本事?至少到那时,不会被不懂事的儿媳妇和不着调的儿子气得七窍生烟。
回眸看着杜夫人已经颇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暗想:那恐怕,方才杜夫人絮絮叨叨埋怨的话,也全被太夫人的耳目听去了吧?
她决定还是先不告诉大姨母这个事实了,免得更吓着她。
“大姐……”
各怀心思的二人回身,便见江氏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却难掩期盼地从里头出来,望向杜夫人的神情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忐忑。
杜夫人满腔的心思也瞬时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去,她红着眼睛唉了一声,便见那怀着身子的妇人忽地激动地要走快些,她忙跑了过去,嘴里怨怪着:“你这丫头,都多大的人了,自己现下什么情况不清楚吗?走慢些,连你家太夫人那等尊贵的人都知道不让你在一边站着伺候,你和我这个亲姐姐在一块儿,这般着急做什么?”
细细碎碎地啰嗦着,手却紧紧扶着江氏,生怕她出半点差池。
而从来端着几分长辈气度的江氏,此刻在杜夫人面前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眨巴着眼睛傻傻地点头,目光在杜夫人身上移不开,又引得嘟杜夫人嗔道:“瞧我做什么,我脸上长了花儿不成?看路吧,
我的姑奶奶!”
晏安宁静静地瞧着,唇边也不由得挂起了一抹笑容。
前世,从来都是她让江氏操心,这一世,若能也有个能让江氏依靠的亲长,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只是……太夫人一声令下,她是真要跟杜夫人去杜家住了。
也不知,待她走了,那人会不会记挂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