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官衡这趟并不是来久居,只是短暂地待一个冬天。
江北冷得惊心,官周待的这座城却依旧温暖如春,街头的人工坛上甚至还有星星点点的花在这十一月悄悄绽开,对于养老再适合不过。
官周劝了他两次要不就这么当个撒手掌柜,早点撂摊子养老算了。官衡犹豫过,也认真考虑过,一度对着江北房门紧闭的空房间动摇过,本来还颇有点踌躇纠结,结果等到真正来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就立刻将这念头连塞带踹地扔进了废品站。
搬进去的头一天,各怀心思的一家子坐在餐桌前大眼瞪小眼时官衡左眼皮子就开始跳,冥冥之中一种不算太好的感觉攀上他的心头。
官家的惯例,上车饺子下车面,这面不知道谁做的,看起来手艺不错,汤头油亮鲜香。
……反正不会是他那一伸两手等吃等喝的少爷儿子做的。
三个人沉默地吃了几口后,深埋在官衡骨子里的习惯开始作祟——看不得饭局尴尬安静,必须要来两句话下饭。
他挑了筷子又嗦了几口面,然后干笑了一下,要多僵硬有多僵硬地对着谢以干巴巴地抛了一句:“这面还行啊,味道挺好。”
谢以没反应过来官衡会主动开口,架着筷子愣了一下。
气氛那叫一个诡异。
两个平时妙语连珠出口成章的人,现在倒轮到了惜字如金的某位介入活跃气氛。
官周眨了下眼,顺口接茬道:“是挺好的,谢以做的。”
官衡:“………………”
……不如不说。
“近两年学的,以前不行。”大概是因为官周这一下太刻意,谢以回过神,微倾了头轻轻地笑了一下,又抬起眼,“江北的面食出名,早几年没上心学,现在开始学就差了点,比不过有经验的。”
他三言两语,直接把话茬又递过去了。
谁不知道江北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做点面食,饶是一些饭来张口的男人也不例外,官周从小没少吃过他爸做的面。
官衡也怔了片刻,没过几秒,接道:“对,那是比不得!我们那块都多少年的历史了,我当初几岁开始学的你知道吗?六岁,六岁我爷爷做面我就在旁边偷师了。这做面啊要从揉面开始,往里加点碱和盐,做出来的就更劲道爽滑……”
像一个普通的家宴,长辈念念叨叨喋喋不休,说着那些操心又繁琐的话,而小的就支着手听着,不时点两下头、回答几句、应上几声。
每一句话钻进耳朵里都变得暖烘烘的,顺着滚烫的面汤钻进心里胃里,明明是一个开始,却又好像这样的场景错过了很多年。
好像本该如此,早该如此。
直到官衡语调开始高,官周习惯性地说了一句:“爸,你等我晃晃脑袋,看看我耳膜有没有被你震碎。”
谢以笑说:“带你回岗检查一下,平时冤枉我就算了,现在还冤枉——”
话说一半,停了。
谢以嘴角的笑顿住了,话卡在嗓子眼里,梗了几个称呼在心坎不知道选哪个出来。
“……”
爸?
哥?
叔叔?
前姐夫……??
客观来讲,官衡结婚晚,生官周时也老大不小了,如果谢以不要脸皮的话叫一句叔叔也是勉勉强强的。
但是这俩人本来是同辈!官衡曾经还自来熟地拖着他称兄道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