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是是!」
靖王端起一碗皇后为他舀的热乎乎的排骨汤,禾苑也跟着喝,双眸直追着靖王的一举一动。
今日的晴光不好,有雾蒙蒙的云罩着,屋里不比往常明亮,透过窗户的一点缝隙就能望见外边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花刚落下的时刻,江意秋总觉得庙里的神明也会跟着下来看一眼人间,他也总会在此刻默默许个或大或小的心愿,也许是想要一匹小黑马,也许是想明日不要再听先生讲课,也许是想要禾苑的病快点好起来。
禾苑每每被江意秋拉着一起,都觉得他幼稚好笑。
可是今日此刻他瞧见窗下的大雪纷飞,却无比希望江意秋的幻想是真的。
他除了没能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其它几乎什麽都不缺,也从来不曾体会过失去为何感的他,此时已经被害怕和无助填满在心口。
靖王和皇后之间的言笑晏晏让禾苑一边享受着温暖的快乐,一边又承受着对失去这一切的深深恐惧。
一个脆弱至极的渴求在心底响起:庙里的神明如若真的会亲临人间,倘若真的能够听见来自俗世的祈愿,你能把我父皇留在这里吗?
没有回应。
「阿苑?」皇后轻唤他。
「阿苑?」靖王将手覆在他肩头。
禾苑听见他们唤自己的名字,声音却无比遥远,像是从远处的云间而来,穿过木窗透过纱帘,才到他耳边。
他迟钝地抬起脸来,觉得自己的头似乎再也不会有哪个时刻能比现在更沉重。
「今日的汤不好喝?」靖王笑着温声问他,禾苑左右晃了晃脑袋。
「你这麽瘦,该多用点才是。朝堂上的事是事,自己的身体也应当个事。」
靖王一说起这些话,语气就跟平日里训他的时候没什麽不一样,往日里禾苑心里还能有些不快之意,此时却希望老头能多教训他几句。
禾苑喉间滑动,微微颔首:「儿臣明白。」
声音很是轻微,小到都快听不见。
突然头被拍得一歪,还有些疼,禾苑下意识抬手去摸被打的地方,就听靖王沉声道:「你是天子,是这江山的帝王,大靖的荣耀繁华必将由你继续主持下去。」
皇后本来瞧着禾苑被打心里有些疼惜,听着靖王的言语也定了定欲起身的动作,闷在一旁不作声,只偷偷又红了眼。
禾苑也垂首恭听着,来自身边人的零零叮嘱:「朕知你从小就聪慧伶俐,很多事都能无师自通,看得透彻,这江山我也不必忧心。」
言毕,靖王又深深叹了道:「就是你这身子,朕是真的放心不下啊……」
禾苑听罢,抬眸一脸认真地对靖王安慰道:「父皇不必担忧,儿臣收着他从边关捎回来的信,说找到了那位神医董凡,等把西戎镇退後,他就带董郎中到皇城来。」
「是吗?听起来阿秋又打了胜仗!」靖王一脸笑颜,很是愉悦的模样,「果然不愧是朕亲封的乾圣王,真真是屡战屡胜!这麽说,年前他肯定能凯旋。」
靖王言说是年前,终归自己是见不到这个被他从小养到大的小崽子了。
禾苑含糊笑了声,转而又接了皇后给他夹的一块酥肉,靖王像是吃醋一般,也不避着禾苑,直接就对皇后嘟囔道:「朕也要吃这个。」
将死之人反而是最洒脱的,但他尽心想护着自己所爱之人,既然天意如此,那便能爱一分是一分。
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一场胜过一场的冷。
屋内的炭火添了好几次,禾苑同靖王下着棋,皇后让芍药呈着那顶白玉金冠进来,两人闻声望过去。
禾苑呼吸一滞,靖王已经带着朗朗笑声立了起来,「朕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这是为父给你的及冠礼,可还喜欢?」他将那顶精致华美的冠拿到禾苑跟前,「这可是朕差人寻了好些年,才找到的一颗无暇美玉,给磨成玉珠嵌在上边作装饰,你母后也说此冠与你甚是相配。」
「你父皇他又夸大了!哪有好些年?那颗玉与咱们阿苑有缘,就寻了不到半年就找到了。」皇后过来抬手摸了摸上边的温润透亮的白玉,「看这样式,跟阿秋那个是不是很相像?」
禾苑也才想起来缘何有种似曾见过的感觉,确实是跟江意秋那顶差不多款式,只不过江意秋的墨冠上边是嵌的暗红玛瑙。
「谢父皇母后,儿臣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