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小酌几杯,起了兴致,便起来施灵,布了丝雨星辉在院中,银光闪闪如雨滴缓缓落下,伴着院子里茂密的桂花,一同映得景色动人。
旭凤看着院里风光觉得心神荡漾,眼前这举手投足间都是仙气十足,一笑如同繁星点缀的仙人是他的,嘴角都不自觉上扬,这副爱慕的样子没来及收回,便被转身看他的润玉发现了,那人发现他在看,也笑了,那笑比这满园星辉还要夺目。
「哇!原,原来你也是仙人,我,我还以为鎏英这个朋友也是个凡人。」锦觅看着润玉施法,惊得叫了起来。随即又瘪瘪嘴说道:「哎,这年头,神仙都一个个得,可怜我这一介凡人,要啥啥没有,干啥啥不会,连命都比你们短!」说完便鼓着嘴将杯中酒当作敌人一般吞进腹中。
旭凤一听锦觅这话,才突然意识到,他,他与润玉相比,终究是一介凡人,短短数十载便会化作一抔黄土,思及此,刚才的笑意此刻也没了。润玉看到他这样,也是猜到了什麽,快步走过去,附在耳边,「这一世我陪你,往後你的每一世都是我的。」
这话刚说完,还未看到旭凤的反应,便察觉到一旁有杀气袭来!立刻护住旭凤施灵欲击落那支箭,但速度极快,还是朝着锦觅射了过去,好在鎏英反应及时,拉过锦觅魔骨鞭甩出,将那箭打回出处,屋顶那黑衣人见事情败露,接过箭便飞身离开。
鎏英欲追,喝道:「是灭灵箭!她的人来了!」那黑衣人身影颇为熟悉,太眼熟了……
润玉在灭灵箭袭来之时亦是感受到了那箭上的恶意,松开拥着旭凤的手,「锦觅没事吧,我去追,你留下,旭凤你也小心。」说完便飞身离去。
奇鸢此刻还有些心有馀悸,方才他本欲将这第一支箭射给大殿下,但大殿下与二殿下离得实在过近,唯恐伤及二殿下,便转至锦觅仙子,却不想也是没有伤到,思及此,奇鸢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锦觅仙子身旁之人,是公主……多年未见,风采依旧……
正在路上加紧离开,突然前後方有几阵怪风,吹的路边的灯笼摇晃,奇鸢放慢了步子,突然,一股黑雾靠近其身後,抓住了背上的箭袋,拿起箭袋便要逃跑,奇鸢回首,反抓一把,抓住了那黑袍人的脚,将其拽到地上。
两人撕扯之间,黑袍人将箭扔出,又是几个魔界喽喽上前,与奇鸢纠缠了起来。众人未曾发觉,一青衣人转瞬间将一旁的箭支拾起,又扔下一模一样的一个,狡黠一笑便溜了。奇鸢与另几人几个回合下,皆败於他手,黑袍人带着手下逃离,奇鸢拾起灭灵箭,摸着发现不对,解除灵术便发现是根寻常木枝,立刻扔下朝着黑袍人的方向追去。
润玉追出时,便撞上迎面而来的彦佑,本来急着追那黑袍人,「哎!夜神殿下,好久不见!哎夜神殿下!你怎麽不理我,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啊!」彦佑此时已收好灭灵箭,看到润玉便兴冲冲的上前。
润玉有些无奈,彦佑左闪右闪挡住了他的去路,「殿下可是要追人,哎不用追了,早跑没影了。」润玉想着,如此耽搁时间那人定是追不上了。
一甩袖,润玉冷笑道:「正好,我也有事问你。」
彦佑看着润玉的脸色,不自觉抖了抖……
第三十九章
殿下先前所言,您不是已经猜到了?
殿下不追究彦佑之过,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吧……
殿下若是想知道,就去云梦泽看看吧……
云梦泽……云梦泽……这个名字似乎不是这样,是,是什麽呢,那个脑海里的,是什麽?
「殿下!殿下!」邝露看着站在洞庭湖边上,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夜神殿下,忍不住喊了他,「您自下朝就来了此地,已是站了许久,是有什麽事吗?」
外界突然的声响打断了润玉混乱的状态,压抑着心中的凌乱,摆了摆手,「陪我下去走走吧。」自人间见了彦佑後,他便心神不宁,虽然之前已经有了猜测,那猜测也八九不离十,可是却并未想去深究,因为,因为他不过是个弃子……那人也许根本不想见他,若非如此,这麽多年,自己离开天界数次,那人一次都没来,一次都没……如今,他不过是来看看,没有别的意思,他也没有想那人。
下到湖底,看着眼前有些眼熟的景,没人引着,润玉也是一步步的到了跟前,看着这府邸的牌匾写着云梦泽,呢喃道:「不是这个名字,笠泽……」脑海里那个画面突然闪过,那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殿下还是来了,既然来了,那便请吧。」彦佑笑着从门内走出,还记得当日这人一副冷情的样子,如今还不是跑来了,呵呵,真是死鸭子嘴硬。带着润玉进去,彦佑收起笑脸,皱了下眉,乾娘如今疯魔的厉害,哎……希望殿下此次能解了这心魔。
府内,簌离正在抚琴,她心情很不好,弹出来的曲子也是杂乱无章,润玉几人进来隔着珠帘都能感受得到那人的低气压。
「洞庭君,夜神殿下求见。」彦佑话音刚落,琴声乍停,那放在琴弦上的手微微颤抖,引得琴体共鸣,发出低沉的声音。
润玉看着珠帘後的一袭红衣,手不自觉的握紧,心头直冒酸楚,半响未动。彦佑见此,咳嗽了一声。润玉方觉失态,克制住内心的异样,抬手出声:「洞庭君有礼了,未下拜帖,冒然前来,还请洞庭君莫怪罪。」
珠帘後的簌离收回抚琴的手,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调整声音道:「殿下客气了,殿下能来此地,是我洞庭生灵之福。」
看着润玉有些发红的眼睛,似乎要说什麽,簌离急了,「殿下突然前来,我也没什麽可招待,为殿下抚琴一曲。」润玉微张的嘴,未开口说别的,无声的说了声好。
簌离扶着曲子,不想让润玉问话,自己已是如今这般境地,做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牵扯进来,事成他便可高枕无忧,事败也不会连累他……儿子长大了,看起来是那麽光彩夺目,如若我们仅是平凡之人该有多好,如果你不是他的儿子该有多好!如今却处处受到那贱人的欺压,为娘如何能忍!
簌离虽极力克制,可是那千年来的恨已是无药可救,哀愁之情由琴音而散,越来越激烈,到最後只剩浓浓的杀意……
润玉听着着帘後越来越浮躁的琴音,也察觉到了那人的不对劲,冲进帘内,狠狠按住了琴声,「够了!」别伤了你自己……低头看着簌离的指尖已是冒了血,一把抓起她的手腕,看着她惊愕的表情,「你,你如此究竟是为何!」我已到了你面前,你离我这麽近,为什麽,为什麽就是不肯唤我一声鲤儿,「殿下,殿下,我究竟算什麽!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麽?」
簌离面对着靠自己这麽近的儿子,有些不知所措,静静的看着他的脸,长这麽大了,还是第一次这麽近看他。润玉抓着簌离的手不知觉的用了力,簌离回过神来,赶忙抽出,转身後退一步:「殿下失态了!你在说什麽,我不知道!」
润玉感受着手中的空出,听着眼前这人的疏离之言,侧过脸闭上了眼,强忍着眼底的情绪,冷静的开口道:「六界皆知,我修习水系法术,可我的父亲是只火龙,为什麽,为什麽我是水龙,因为我的母亲,她来自水中,我本以为她只是鲤鱼,今日一见才知原来是只龙鱼,你不知道,哈哈哈哈,你不知道……」说到最後,润玉已是无法冷静,有些哽咽的苦笑。
簌离听着润玉口中的话,身子越来越冷,他知道了,他还是知道了,不行,不可以!「你别说了,你闭嘴!胡说八道什麽!」
润玉笑着,扯下了胸前的衣襟,露出那满是伤痕的地方,轻声道:「记得吗,你还记得吗,母亲,你还记得吗?」
簌离看着那满是伤痕的胸口,终是忍不住流了泪,哭出了声,又强压着,哽咽道:「走,你走!你走啊!我不想看到你,快滚!彦佑!彦佑!送他离开!」说到最後已是大声吼了出来。
彦佑一看,这状况有些不对,赶忙上前,拉起了润玉的衣服,「乾娘,乾娘别生气,这就走,这就走。」「殿下,殿下冷静点!」
润玉轻推开彦佑,再未说一句话,失魂落魄的走出府邸,回头看了一眼府门,低语:「生我,养我,弃我……」说完便向前走去,眼角滴泪,融入湖水……
御书房
旭凤正理着桌面上密探报来的文书,便听到一旁茶杯落地打碎的声音,转过身子一看,就见润玉伏在桌上,捂着心口,似是不适,赶忙扔下手上摺子过去。
「怎麽了?」旭凤一手轻抚着润玉的後背,一手握紧了他攥紧的拳头,着急的问。
润玉此时心痛难忍,接收着另一个他经历的画面,眼睛也发了红,旭凤一看心里慌的不行,赶忙一把抱住润玉,轻拍着他的後背,感受到他不寻常的心跳,身子也有些发冷,这是自认识他以来,极少数的见他如此模样,上一次还是他在边关受了重伤的时候,这次比之前更加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