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夕扯了扯他的袖口,关心道:「哥哥,你怎麽了?」
「没事。」楚燃不愿多言。
青山村的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看着和车上躺着的老伯差不多年纪。
闻言,村长叹了口气:「燃儿你也别太伤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救了老常头这麽多次,已经很了不起了。」
楚燃依旧沉默,脸色看上去比刚才还要阴沉。
这个被称作老常头的老伯,被楚燃救过很多次吗?
楚南夕见楚燃不想说话,只能凑到村长面前询问。
弄清缘由,不由唏嘘。
原来这个叫老常头的老汉,经历和楚燃有些相似,当初也是因战乱逃到青山村。
身无分文,又没有田地,迫於生存,老常头便带家人在山上做起了捕蛇的营生。
山里的蛇虽然有毒,但有极高的药用价值,卖去官府不仅能抵扣赋税,还能得到一笔酬金。
老常头运气不错,带着家人靠捕蛇赚了些钱,後来又赶上宣帝登基,在新政的利好下,老常头从荒民变成良民,在青山村购置了半亩薄田,落定下来。
只不过这新帝登基没几年,又逢战乱,青山村很快归景国所有,原本的轻徭薄赋,因战需变作横徵暴敛,老常头家这半亩薄田的收益抵不过赋税,很快被收了上去,儿子也被充了军,老常头不得不重新进山做捕蛇的营生。
後来好不容易等来休战,国家终于归於太平,老常头却得到儿子死在战场的噩耗,妻子後来也在捕蛇时中毒身亡,家里便只剩老常头一人苟活於世,靠捕蛇为生。
此次中毒,就是被蛇咬了。
村长唏嘘:「老人家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了,这捕蛇的营生,实在不宜再做下去。」
「不捕蛇我又能做什麽。」
老常头恰在此时醒来,撑着身体坐起来,「饿死和咬死,总得选一个。」
楚南夕听得鼻头一酸。
老常头实在太可怜了,她以前做公益的时候就帮过很多空巢老人,那些老人有政府的救助,依旧生活困苦,老常头什麽都没有,还要靠捕蛇抵税,日子该难过成什麽样。
她最见不得人受苦。
楚南夕抓住老常头那双斑驳丶粗糙丶布满皱纹的手,非常诚恳地说:「老伯,以後你别捕蛇了,我养你。」
「小丫头好大的口气。」
老常头沧桑斑白的脸上露出个比阳光还温煦的笑容,「你这个小丫头恐怕还需要别人养吧?就别开我老头子玩笑了!」
「我认真的,没跟老伯开玩笑。」楚南夕扯着低头沉思的楚燃,「我哥哥可以和我一起养你。」
楚南夕完全不把楚燃当外人,他今天那麽着急带老常头去医馆,不难看出他也很在乎这个老伯。
村长呵笑道:「之前听闻燃儿身边多了个很有趣的小丫头,我还没当回事,今日一见,果然很有趣。」 目光投注到她身上,「小丫头,你哥哥这些年可没少帮衬老常头,只不过……这世道,谁又能帮得上谁呢!」
「是啊。」老常头点头。
「这次看病抓药的钱,肯定又是燃儿替我付的吧?」
楚燃没想到小姑娘这麽热心肠,回神听到老常头这番感谢的话,摇头道:「这没什麽,常伯不必跟我客气,南夕说得对,你体内尚有馀毒未清,需要人照顾,这段时日就跟我们一起住吧。」
「是啊,常伯,一起吧,我哥哥做饭可好吃了。」
老常头活动着至今还没有知觉的腿,没再推辞:「也好,那这些日子就麻烦你们了。」
村长直接把他们送去後山。
楚燃把老常头背进西侧房,转而去院子里煎药。
早晨吃的蒸蛋,跑了一上午,早就不顶事了,晌午一过,楚南夕饿得前胸贴後背。
不好意思在楚燃跟前喊饿,回屋找出徐氏送的糕点,给老常头送去一些,剩下的拿去院子里。
「哥哥,吃一点。」
她手举至面前,软糯的红豆糕便按在了他的唇上。
楚燃只得含住。
咽下後,见她又要给他往嘴里塞,头赶紧往後移了下:「你自己吃,别管我,一会儿熬好药给你做饭。」
「我不,要和你一起吃。」楚南夕又把糕点按在他唇上。
小姑娘很霸道,认定的事,不肯商量。
这糕点她吃一块,便要给他一块,不偏不倚,每次看他含住,俊俏的小脸都会漾起满足的笑。
不难看出她在因这点小事开心着。
楚燃被阴霾笼罩的心露出点晴,没破坏她的兴致,边熬药边咽下她填到口里的糕点。
糕点吃完,肚子也没那麽饿了,楚南夕好奇地问:「哥哥,你今天为什麽不开心?」
「没不开心。」楚燃矢口否认。
「骗人。」楚南夕不信,「今天村长说老常头的事,你明显就是不开心。」
小姑娘从地上捡了块石头举至他面前比划:「你骗不了我,你生气的时候,脸和它一样硬,我都看出来了。」
她倒是会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