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方才那新任乾阴域主旁边的少年有些眼熟。
具体是哪里眼熟,他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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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墙黛瓦之上,殷回之和谢凌迎风而立。
冰冷的夜风慢慢抚平了殷回之胸腔中翻涌的愤怒:“抱歉。”
如果不是谢凌及时拉他离开,他可能真的会动手杀了阳应舫。
谢凌:“你就算真杀了他也没什么,我阻止你,只是因为觉得你会后悔。”
殷回之没说话。
谢凌也没催他。
过了许久,殷回之才开口,声音散在沁凉的风里:“我母亲不是外妇,她和欧阳勖没有关系。”
谢凌“嗯”了一声。
因为这一生“嗯”,殷回之鼻头倏地有些酸,原本只打算说一句的解释有了第二句:
“我幼时一直觉得,我娘是为了养活我才不得不依附于欧阳氏,直到后来入了观澜,知道得越来越多,我才对此产生了怀疑。”
“我娘手臂内侧有一块圆形疤痕增生,就在腕上三寸,不多不少,她曾告诉我那是烫伤。”殷回之语气平静道。
“在我还不太记事的时候,我们在流浪经过富城边境村庄,捡到了濒死的欧阳勖,我娘给他喂了粥,救了他一命——我娘和欧阳勖都这样说。”
“但是——”殷回之顿了顿。
“逍遥门的印记为柳条缠月,凡是内门弟子拜师,都要在腕上三寸打上这个印记,除非剜肉切肤,不可抹除。”
“欧阳勖乃仙门中人,一碗热粥没办法让一个濒死的仙士起死回生。”
“更重要的是,”殷回之道,“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生不出一个天生灵根强悍的孩子——我灵根未伤前,也称得上一句天赋异禀。”
他转过头,对上谢凌古井般幽沉的眼,一字一句:“她既不是外妇,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必然因为什么受制于欧阳勖,才不得不在欧阳府磋磨受难。”
谢凌将他的手腕捉起来,收入掌心,声音听不出情绪:
“那就去查一查,究竟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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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应舫口中西侧院旁的院子,其实就是一个废弃的荒置房屋,条件本就寒酸,加上一年多没住人,散着浓浓的朽气。
殷回之推门而入,差点被扑面而来的蛛网糊住。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只比干杂役的下人好一些,一套桌案,一张床,一方茶水桌,靠墙放着一面衣柜,再多便没有了。
殷回之卷起袖子,一处处搜索观察,可惜没有什么有用的收获。
桌上放着一沓陈旧脆黄的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殷回之拿起来翻了一阵,现写得歪七扭八、惨不忍睹,眼睛都快瞪瞎了才分辨出其中内容:
“龙马花金毫,银鞍五陵。
秋霜切玉剑,入夜明珠袍。
刀摧富山虎,手接太行蟒。
叱咤胜百战,未肯拜官笑。”
殷回之真不知该不该佩服欧阳昳的心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