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生了什么。
“……,夕阳入暮湮没四方。*”
长久的沉默之后,中原中也猛然惊醒。他愕然睁大眼睛,转过头,对上千间幕无奈的笑容。
“中也你,是个诗人哦。”
“……可,我自己都……”
千间幕抽出一张稿纸,将诗句撰写在纸张上,他在诗人的那一栏写上中原中也的名字。然后将纸张郑重的递到中原中也手边。
“不,你是个诗人哦,彻头彻尾的诗人。”
没有比这更真诚更真实的话了。
“那么,为什么我会觉得熟悉又陌生呢?”中也茫然的盯着纸张,仿佛看着一道难以解开的谜题。
“因为中也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中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己,也会觉得熟悉又陌生吧?作者和他的作品,就是照镜子那样的关系。陌生又亲近,这就是自己和自己的关系。”
千间幕看着中也眼中的自己,白色的一团,稚嫩又漂亮的小少年。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曾有人将他看作神在人间的代行者,甚至将他当做神明崇拜。
往事匆匆从目中略过,只余下些许残痕,他也想通了什么,索性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猫一样蹭到中也身边,眯起漂亮的双眼,轻而小声的梳理着他的情绪。
“中也,用诗句写一些感受到的东西吧。”
他垂下的双目中,是清醒到冰冷的情绪。
“把悲伤与痛苦都写进去吧,这是你们的东西(自我)。”
第4章
【忘记一个人是从声音开始的。
事实上,不记得除我之外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从未记起,那又何谈忘记。
匆匆埋葬了妻子,擦去眼泪,在无声中向亲友致辞。安静是对逝者的最高礼遇,我看到岳父岳母面冷如壁的奉上鲜花,为这份安静的悲哀感动不已。
我们默许的规则,无需法律制约。更何况我们生而自由,所行皆为所想。正如葬礼后工作时同事投来的目光,那样温和关怀,他口中难以自持的喃喃自语,正是为我所经历而悲恸。
为他递上热茶,低语声戛然而止。他望向我,眼中含泪,目中尽是难言的伤怀。我们的默契在交互中传递,我确信我已经知晓他心中所想。
恰在此时,亲子的低笑再度传入耳中。
「他看得见,说得出,沉默着痛苦,他总是如此郁郁寡欢,你却为此习以为常。
我望着纸笔,最终只落下草草几句宽慰,递交给同事。同事收了纸条,他表情木然,没有去看。
……
我总梦起少年时,我也曾眼含热泪,纸笔被泪水打湿,便用窃窃私语宽慰彼此。
我在我弟弟的墓前低声哭泣,弟弟的坟墓挨着母亲的坟墓,母亲的坟墓前站着父亲,一如妻子的墓前站着我。
他们如此沉默,令我如此毛骨悚然。我大声尖叫,用我能用的一切语言泄我的情绪。
于是身边人难过的看着我,他们凝视着,安静的看着我。悲伤粘稠如同溺死蝇虫的糖浆,那糖液上涌淹没了我的鼻喉。
梦中深处,我听到一声惨痛的哭嚎,如此明亮,正如婴儿诞生时的初啼。伴随着烟花炸裂时的声响,万物归于朝日初升时那铺天盖地的宁静。
如此安静,如此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