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一边对着周围的环境审时度势,一边对陆衡察言观色。
她对周围这么多的围观群众,感到很满意!
只希冀着,人能再多一点,更多一点!最好再来上十七八、七八十个碎嘴的好事者,这才能在之后,把她宣扬出去,让她早点“红透半边天”!
她见氛围已经起来,对自己的造势很满意。
擦了擦眼角,继续声情并茂地低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有大儒忍不住跟随着品念道:“山河破碎,风飘絮……”
抬头之间,天上逐渐消散的黑云仍然有墨污缓缓飞落,大儒们伸手接住,叹道:“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呜呼,这个被魔修沾染的肮脏世道,还有救么……”
陆衡眉头皱起,深深地凝望着齐悦。
齐悦仰首望天:“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有大儒在捋着自己苍白的胡须,也有大儒已经在眼角默默垂泪。
大儒们纷纷摇头叹息。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连天恒宗陆衡,都忍不住微微叹气。
紧接着,却听到齐悦的声音拔高,竟然无比地赤诚而慷慨起来,就像是,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忽然燃烧了起来。
只听她有一字一句地念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1]
轰然一声……
在场所有人,
大儒、陆衡、陆远芳……
乃至于向来粗鄙不懂诗文的齐盛,也能听懂这最后一句的意思,能听懂,这最后一句,所裹挟的,破釜沉舟,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赤子之心!
大儒们望着齐悦,有一些泪点低的,心里的热血忽然被什么东西点燃,泪腺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拉开,直望着齐悦偷偷擦拭爬满皱纹的眼角。
有人已经开始伸出大拇指:“好诗……好诗……此子甚是了得,赤子之心,赤子之心啊!”
陆衡的眸子也剧烈低震动,一颗心仿佛也被最后一句惊扰到。
他动了动嘴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继续质问齐悦,到底为什么放了顾折乌?
还是,像周围的大儒们一样,夸赞这首诗给自己带来的无与伦比的震撼么?
他微微握拳,甚至开始怀疑,刚才自己的判断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能够写出这样诗句的人,该有怎样的赤子之心?!
就在他内心挣扎之间,又见得齐悦用衣袖擦拭通红的眼角,听得她声音颤颤巍巍地道:“悦儿真的只是情急,一时之间,竟然涌出和魔物同归于尽的心情!前辈误会晚辈,晚辈一点都不怪您……毕竟,晚辈笨嘴笨舌,说出的话总是言不由衷容易招人嫌疑……但是,您不如静下心来想想,连您都无可奈何的魔物,晚辈一个炼神境的弟子,就算拼尽了性命,又能奈之如何?您不会真以为我能放了一
个大魔物吧,还是说,您觉得当真是我破了您们的困阵,您该不会…真以为我有这样的能力吧…”
陆衡也怀疑。要说刚才的阵法为她所破,也的确天方夜谭。可他看见的,能是假的么?还是说,刚好是巧合,是那魔物刚好也破了阵?
要他相信一个弟子能破他们的困阵,实在太难,太不现实。
周围的大能们,被齐悦的这首赤诚之诗先入为主,一颗心只偏向于齐悦的钟灵毓秀,和她内心里宁愿自我牺牲,也要螳臂当车,誓死捍卫道盟手足的精神……
哪里会有人和陆衡的疑心共情?!
他们只觉,陆衡多少有些不可理喻!甚至是老糊涂了!
大能们纷纷为齐悦说话,竟无一人,站向陆衡!
即便在平时,这些人单独面对陆衡的时候,都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但现在,当着这么多同道的大儒面前,似乎不捍卫他们向来当做信仰的诗意和诗志精神……
便不配身为大儒似地,一个接一个地,为齐悦说情,只道这绝对是场误会,切勿让好人蒙冤。
说到最后,连天恒君陆衡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老糊涂了。
陆衡再看齐悦脖子上的血迹,越发觉得是自己刁难小辈。
他甚至想到,如果是他在这个境界,兴许也根本没有齐悦这样的勇气。
此事,陆衡终究没有对齐悦落罚!
反倒是,齐悦的这首诗文,再一次被大儒们相互品评着——
传开了!
这一次,
这首诗暂时被人们传为《无题》。
因这次处境不同,不适合溜须拍马,是以齐悦并没有故态复萌,借机像陆衡献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