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戚妜准备动身去往紫金玄顶之前,绣房的门都仍然紧闭着,任凭她在屋外叫了几声阿母也没有半点回应。
虽然有考虑到也许是斓彩已经歇息下了,但戚妜仍然不太放心,便又嘱咐了侍仆等斓彩出来以后,一定要告诉她,自己是去寻师父去了,很快就会归家。
走出宫门没多久,一声清脆啼鸣忽地从头顶传来。
戚妜迎着漫天金澈阳光抬起头,看到一道翠色剪影自宫中飞出,影子般轻盈地掠过这层叠朝暮林的树海漫漫,眨眼间便钻入了云中,像是朝着天空中的寰辰太清宫而去。
她认得那是斓彩养的一只仿音鸟,能准确模仿任何人的声音,以及将他们想说的话带给另外的人。
只不过平日里,这鸟总是懒得很,轻易不开嗓。一日里有大半日都只蹲在那黄金做的鸟架上打盹,看也不看除斓彩之外的任何人。
不知今日它怎么这样勤快,倒是舍得从宫里飞出来了。
这么想着,戚妜很快又收回视线,转而抬起手晃了晃。腕间金铃随之叮铃作响,夹杂在风吹树海的沙沙声中飘扬传去。
不一会儿,一只苍鹤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她朝紫金玄顶飞去。
那是藏匿在一片云兴霞蔚之下的清寂仙境。山峰林立,团翠如碧。
一弯透明的彩虹横跨于长空,拉出层看似无害的模糊光幕遮挡在前。溢散而出的强大灵力
却让苍鹤不敢再贸然前行,只悬停在空中低声鸣叫着。
淡淡霞辉自戚妜指尖凝聚而出,随着她熟练的动作而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结印。很快,光幕在结印的作用下逐渐敞开一条缝隙,也终于露出了背后紫金玄顶的真容。
和数年前她出师拜别这里时的景致比起来,如今的紫金玄顶仍然没有多少变化,熟悉得好像她只是昨天才离开的那样。
开门迎接的小仙童在见到来者是戚妜后,更是立刻眉开眼笑地跳出来,一把扑进面前的红衣少女怀里蹭来蹭去:“是小阿戚!小阿戚回来了!”
“小阿戚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戚妜佯装不悦地说着,伸手在仙童圆圆的脑袋上轻轻弹了下,又抱起他问,“我今天来得突然,都没提前问,师父他老人家在吗?”
“在的在的!”仙童点点头,肉乎乎的小脸被戚妜搓来捏去,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师父带着两个小师弟和小师妹正在后山修习呢……呜呜。”
“师弟师妹?”她想了想,应该是在她出师之后新收的徒弟,“那我去找他们。”
说着,她将临走前从家里带来的一些有趣小玩意儿递给对方,摸了摸他的头,笑容灿烂:“送给你的,可别让师父发现哦。”
仙童两眼放光,抓住少女的手高兴得跳起来:“小阿戚最好了!”
“……都说了那不是你这个小娃娃叫的!”戚妜冲他做个鬼脸,回
头示意苍鹤在这里等着她,然后转身跑进了面前的大门内。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古朴庄园。沿着落英遍地的石子小道一直向前走上一阵,迎面而来的便是已不再是瓦檐院墙,而是一望无际的参天翠木与奔腾河流,泛着虹光的云烟与彩虹桥远远铺陈在视线尽头。
戚妜站在廊桥边张望片刻,发现除了正坐在岸边横木上的一个陌生黑衣少年以外,便再也没见到旁人。
于是她走下石阶,准备朝那个正背对着自己的黑衣少年开口询问,却见对方忽然循着她腕间的金铃轻响猛地回过头。
少年手中青蓝光芒大盛,瞬息间便化作无数锋利羽刃朝她包抄而来。
戚妜极短地愣一下,本能抬手释开一圈霞红光弧横扫开。
脚步轻移间,她整个人化作一抹红影闪身来到少年疏于防备的侧方,足尖点立于淙淙河流间的一块青石之上。
察觉羽刃扑空后,少年没有任何犹豫,很快调转攻势将矛头重新对准同样严阵以待的戚妜。
霎时,青蓝与霞红两股灵力针锋相对地碰撞在一起,互相消耗着,零落下无数被绞碎的玄凤幻翎与霞辉碎片,又在即将触地时彻底湮灭开。
激烈的冲击扩散到戚妜脚下的河流,顿时炸开无数苍白水柱跃升而起,又很快化作一场瓢泼冷雨兜头洒下。
借着少年强硬攻势的推力,戚妜很快后撤着飞离脚下的那块青石,一身红衣自空中旋绽如
花。而她刚才踏足的那块石头,则被随之而来的玄凤翎击穿成了许多碎块,掉入河中。
迎着漫天坠落的冰冷河水与面前咄咄逼人的玄凤翎,戚妜扬手迅速晃动腕间金铃。浓烈的赤霞光华随之自天空中逐渐层层铺散开来,将整个后山都笼罩上一层瑰丽的薄红,接着便以天洪倾轧之势朝对方碾压而去。
见状,黑衣少年反而愈发兴致高昂了起来,也迅速跃身凌升至半空。明亮的青蓝神光肆意挥洒开,化作一面巨大的玄凤双翼,不躲不闪地迎击上那漫天光辉。
眼看着胜负还未分,一道锐利如闪电的紫金灵力突然破空而来,直接打断了两人的缠斗。
随之现身的是一个穿着水墨长袍的花发老者,手里杵着支曲头楠木手杖,面色不悦地看着刚好落地的两人:“好哇好哇,我才刚走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就给我弄出这么一副要扫平我这紫金玄顶的架势。你们两个就是这么跟我学本事的吗?!”
闻言,戚妜皱起眉头迅速扫了一旁的黑衣少年一眼,只率先作揖行礼赔不是:“师父安好。但弟子实在不是有心,还请师父不要怪罪。”
相比之下,那少年的态度就随意多了,即使被训斥也只颇为懒散地应一句:“师父惯爱开玩笑的,哪儿就这么容易将这里掀翻了,我又不是没试过。”
“你——!”白泽被他气得直发抖,手里的手杖接连敲在地面
上,引得森林里无数鸟雀四散惊飞,“教你念了那么多则的宁心诀,我看是全白教了!”
少年扬起唇角笑下,不作回答,转而转动眼珠看向一旁的红衣少女,缓缓眨下眼:“这位……想来是师姐吧?刚才真是多有冒犯。”
不,他一点也不觉得冒犯。
戚妜看着对方,并没有从他脸上找到丝毫与歉意有关的情绪,甚至觉得他可能还认为那挺好玩的。
不过考虑到确实是她先从身后靠近对方,会被警惕性极高的人下意识当做威胁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