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捷在原地站得更稳了些,甚至把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像是完全没了要离开的意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柯青裁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很快他又站不住坐回沙发里,手肘撑在膝盖上,深深垂着头,沉默的把通讯器放在耳边。
通讯器里传来一声声“滴——滴——”拖长的调子在他耳朵里变了味儿,变成了隔着遥远的距离、隔了好几扇门,依然能被他的耳朵捕捉到的婴儿哭声。
好在并不太久,电话那端响起人声,打断了漫长的呼叫音。
“喂,柯总,有事吗?”
电话里传来一个年龄偏大的女人慢悠悠的软和嗓音,听着脾气很好,跟柯青裁惯用那种不带感情的说话方式完全相反,很有生活的气息。
柯青裁咬了下牙,冲口而出的嗓音竟显得有些尖锐:“张嫂,你跟麦麦在家吗?”
“啊,在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嫂对柯青裁的印象一直是温柔有礼,还从没听过他失控成这样,吓得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本能反应去儿童房看孩子。
“麦麦床头的监控呢?为什么看不到他?他在房间睡觉吗?”柯青裁一串质问脱口而出。
“在、在的呀,九点我把他带回房间哄睡,看他睡着才出来啊……”
张嫂被问懵了,一边答一边跌跌撞撞的朝儿童房冲,心里猛沉,脑海里出现孩子被星际大盗绑走的样子。
幸好,儿童房的门打开,床上睡着个抱着小毯子的肉乎乎的幼儿,麦麦的圆肚子一鼓一鼓的,睡得很沉很香。
张嫂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长出了口气,“在的,柯总,宝宝在他房间里睡觉呢,什么事都没有。”
“监控呢?”
张嫂这才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监控此刻脸朝后,现在才想起来白天打扫卫生时,摄像头拿起来又放回去,放反了,现在对着一片墙角。
“……对不起柯总,我今天打扫卫生不小心把镜头放反了,现在我转回来了。”
柯青裁用力吞了口气,但没用,胸口依然憋闷,“我走之前专门再三强调过的吧?麦麦床头的监控绝对不能关,其他的偶尔关一下都没问题,这个必须全程开着不能断不能倒,我才走了几天就忘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柯总你别着急……”
“不是对不起的事,这么简单的事要我说几遍?这种低级错误也能犯吗,我给你绝对的信任和自由,唯独只强调过这一件事,可结果呢?”
张嫂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了,一叠声的道歉,可心里满满都是委屈——
简单的事、低级错误,可带孩子哪有什么复杂的事呢,全都是一件件数不清的小事堆积起来的罢了。
老板不在家,她一个人带着三岁的小孩子,全年无休,虽然老板付出了市场价几倍的薪水,可到底有多不容易没经历过的人根本不懂。
她自认为做的尽心尽力了,只因为这一点点小疏忽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柯总,你别着急了,孩子没事好好的,我以后一定记得把摄像头摆好,不会再出这样的问题了。”
听到通讯器那边的女人带着哽咽的低声道歉,柯青裁突然醒过神来。
他在干什么……
张嫂给他带孩子很久了,她有多尽心他最清楚,为了这点小事在这大发脾气,他当真控制不了自己么。
“……”柯青裁脸色很沉,拧着眉心沉默了很久,才用嘶哑的声音说:“对不起……我说话太重了,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别放在心上。”
“……柯总你别压力太大了呀,麦麦这边放心吧,我一直都在。”
“嗯,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不晚呢,我还没睡觉。那……柯总你也早点休息。”
“好。”
庄捷靠着张桌子站在一面玻璃之隔的黑暗处,从头至尾听完了柯青裁的电话,那双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反而流动出鲜明的光。
他从桌边站直身子,无声的抬腿离开。
这位外交官在外一直表现的温柔沉稳,甚至对他都无条件护着,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可靠。
作为领导和同事来讲可以说无懈可击,整个使团的人都爱他。
但一个人怎么可能有没缺点。
这样的人在夜里没人的时候,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冲家里人失控发火啊。
柯青裁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看着张嫂重新放好监控后麦麦的睡脸,缓了很久,给张嫂又发了一条道歉短信,连带着发了个红包。
站起来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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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身体过分透支,也许是没跟麦麦通话,这一晚柯青裁睡得并不踏实,清晨早早醒来。
洗漱好后,他离开房间来到一楼餐厅。
大使馆没有食堂,他们的一日三餐都是外面餐厅订好的送餐,每天三餐时间饭会提前送来。
大家各自领了自己的饭,要么回自己房间吃,要么就在一楼餐厅的大桌上吃饭。
柯青裁没那么多时间,他都是让人把饭送回房间自己在房间吃的饭。
今天难得早起一回下来,才发现在餐厅吃饭的人这么多。
卫队早晨有训练,结束后几乎都会来餐厅吃饭,夏曦和方卓欣两人竟然也早早起了坐在桌边咬着勺子追剧。
餐厅里人气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