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折上馬,雙手抓韁一甩,口吻冰冷:「什麼時候你能接我三招,我就收你進遼北大營。」
駿馬揚蹄,徑直往街對?面?去。
王元璟追著?馬跑了兩步,指著?馬上之人?咆哮:「看不起誰呢!假以時日,別說三招,小爺我接你三十招都綽綽有餘!」
喊聲太過用力,拉扯到肩膀上的傷口,疼得王元璟叫喚一聲,扭頭沖隨從撒氣。
*
酒樓三層雅間,進門是堵充當隔斷的博物架,架上擺有上好的瓷器玉件兒,每一樣都泛著?水盈盈的清輝碧光,人?眼落到上面?,既能看到陳設,亦能透過陳設與架子的間隙,看到房中綽約景象。
繞過博物架往裡走,入目的是掐絲琺瑯琉璃珠簾,每顆珠子石榴籽一般大小,一串串搖曳碰撞,發出脆如山泉擊岩的鳴響。
珠簾後,案上獸爐吐煙,菸絲裊裊。
案後靠窗的貴妃椅上,身著?牡丹色軟羅罩衫的美人?將目光從窗外緩慢收回,懶懶落到一簾之隔的男人?身上,咬字比煙氣薄軟,「來了啊。」
帘子被撥開,嘩啦作?響,嘈雜凌亂。
謝折一身寒甲未卸,腰佩長刀,遍體肅冷,與雅間溫軟格格不入,顯然是在公務中抽身而來。
他走到她面?前,面?無表情?地道?:「找我何事。」
賀蘭香嗔他一眼,「坐下再說。」
眼神又嬌又軟,活像在與情?郎打情?罵俏。
謝折不由想到昨夜。
荒廢的殿宇里,她衣衫不整,目光兇狠,喘著?說一定會殺了他。
兩副面?孔,她賀蘭香運用自如。
砰一聲響,刀被拍在案上,謝折坐下,銳利如鷹目的兩眼就這麼靜靜看著?她,等她發話。
案上有數隻瓷碟,碟中盛著?各式糕點。
賀蘭香拈起一塊榛子酥,先遞向?謝折,眼中噙著?盈盈笑意,如在討好一般。
謝折垂眸,視線略過榛子酥,落到她塗滿鮮紅花汁的粉膩指尖上,又順著?指尖,看到了她大拇指指根上未消的青紫咬痕。
咬痕有兩道?,一道?是她自己咬的,一道?是他咬的,咬的時候沒想過會留下這麼重的痕跡。
兩道?痕跡重複相疊,不分彼此,像在互相親吻。
謝折的目光變得有點發熱發沉,抬眸看著?那張嫣紅飽滿的唇瓣,吐出乾脆二字:「不餓。」
賀蘭香笑著?收回手,將榛子酥填到自己口中,細嚼慢咽著?道?:「我倒是怪餓的,剛醒來沒胃口吃不下,等有胃口了,聽說了吳娘子家裡的事,又被氣得吃不下,一直到現在,也就靠幾口燕窩粥吊著?。」
謝折專注看她的唇,隨口問:「氣什麼。」
「氣什麼?」賀蘭香宛若聽到什麼笑話,笑完抬眼,對?視上謝折,眼中笑意褪去,赫然一片冰冷,「她丈夫的那條斷腿,是你找人?乾的?」
謝折略怔一二,總算移開目光,道?:「嫌我做的不夠乾淨?」
賀蘭香險被這一句話氣死過去,柔情?蜜意的殼子瞬間裂個粉碎,蹙眉惱怒道?:「這是干不乾淨的問題嗎?法子有那麼多,為何偏偏要把無關?人?等的一條腿搭進去?我昔日想管嚴崖借個種,你口口聲聲說不要我牽連他,怎麼輪到自己,便開始不在乎那些了。」
賀蘭香知道?她自己從來不是什麼好人?,她為了活下去,可以威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子,可以將謊言進行到底,丈夫屍骨未寒,便急著?與別的男人?造孩子。但?那也僅限是在與她自身性?命有關?的事上,在所有與她無關?,傷害不到她的陌生人?里,她不希望有任何人?是因她受害,那是她最後一點良心所在,倘若她有日能心安理?得接受這點,她就徹底變成讓她看不起的人?了。
房中火藥味蔓延,風過無聲,連珠簾都停止晃動,生怕引火燒身。
賀蘭香瞪著?謝折,謝折看著?她,四目相對?,體型相差懸殊的兩個人?,竟在氣勢上不分上下。
謝折身上的殺氣全被激了出來,房中的氣溫都隨之下降不少,他凶戾的一雙黑眸緊盯賀蘭香,咬字狠重,一字一頓地問:「你還想著?嚴崖?」
賀蘭香被問一愣,回過神後氣到失語,揉著?頭冷嗤:「這件事和嚴崖有什麼關?系?我是說你不該做事那麼狠,別人?的命也是命。」
謝折脫口而出:「那我以後不那樣了。」
賀蘭香:「……」
好乾脆果?決的認錯態度,倒顯得她很無理?取鬧一樣。
「你,你……」賀蘭香再想說話,便發現這架已經吵不起來了。
她揉在頭上的手放下又抬起,最後拈起了塊榛子酥,填到口中悶悶嚼著?,聲音小了下去,「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謝折沒理?她。
房中靜謐下來,唯有窗外街景人?聲流入耳中。
賀蘭香在寂靜中幾乎吃完了整碟榛子酥,這是在過往從來沒有的,一般第二塊開始她就要喊膩了,可見人?在感?到不自然時總能出現點奇怪的潛力。
忽然,謝折拿起刀,「見我就為了說這個?」
賀蘭香忙著?解決最後一塊榛子酥,聞言抬眼瞧他,沒說話,神情?里寫著?:「不然呢?」
謝折從鼻子裡呼出一口悶氣,將眼神從她身上收回,起身欲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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