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子照得狭长。
栖云君慢慢低下身,半跪在叶云澜身前,太清渡厄剑被他放在桌上。他伸出手,将墨玉推到叶云澜身前,道“我只是想保护你。无论因果。”
眼前男人眉目低垂,鹤氅铺散地面,看上去并不似高高在上的天宗宗主,修长握剑的手推着那枚残破的玉,手背上暗青色的经络微微凸起,固执地不肯收回。
栖云君继续道“若你只是因为不喜疗伤时候痛苦,我有一法,可以彻底解决神火之伤,甚至帮你重续经脉,境界攀升。”
说至此,他停顿了片刻,才又开口“我与你灵脉乃是同源,天生便相互契合,你若汲取我之灵力,有事半功倍之能。而以我修为,收复神火并非不能。”
“你可愿与我结契双修”
叶云澜瞳孔豁然收缩,站起身冷喝道“宗主修无情道,可否知此言意味什么”
栖云君“我知。来此之前,我已思索良久。”
叶云澜道“不过只是昔年救你一命,宗主便要赔上自己道行,说出如此荒谬言语”
栖云君“并不荒谬。这是唯一能够救你之法。”
世上能够得到神火承认之人亿万无一,栖云君并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得到神火认可,但起码以蜕凡期修为,神火在他体内,总不会将他烧死。
他虽尚且不明白自己对叶云澜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是爱还是欲,是喜欢还是怜惜他平生从未生过情爱,辨不清这些。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要看着叶云澜离去。
叶云澜觉得很荒谬。
他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不认识眼前栖云君。浮屠塔上的梦魇和眼前单膝跪在他面前的男人重叠在一起,桃花谷中遥远的回忆和漆黑塔底盘旋阶梯万千神佛的注视交错,伴着经年睡梦中魑魅魍魉呼啸尖嚎的刺耳声音,他忽然觉得胸闷欲吐。
“滚,”他沙哑道,“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因果报答,也不需要你因为那些陈年往事,对我假情假意。”
说完便开始忍不住低咳。
血从唇边溢出。
栖云君起身,便要将他扶住,却有人比他更快。
沈殊将叶云澜护在怀中
,将灵力渡入叶云澜背脊,横剑在身前。
栖云君“让开。”
沈殊冷笑。
许多年之前,栖云君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他尚且无力反抗,只能被蜕凡境的力量推出房间,看着门缓缓合上,师尊冷汗涔涔被对方束缚着疗伤,而自己无能为力。
蜕凡境。
本是很遥远的词汇,但拥有了魔尊记忆之后,却不再陌生。
血红眼眸之中渗出浓郁的戾气,他道“你算是什么东西师尊要你滚,你听不到么”
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在栖云君面前无礼了。
对叶云澜他尚且十分容忍,但对叶云澜的徒弟,却没有容忍的必要。何况沈殊已经对他拔剑。对剑修而言,拔剑,便是挑衅和请战。
太清渡厄剑出鞘,清冷如雪的剑刃抬起,直指沈殊。
栖云君“我要为他疗伤,让开。”
沈殊“滚。此地有我,不需要你来为师尊疗伤。”
栖云君“你凭什么给他疗伤凭你身上肮脏魔气”他眉目极寒,“天宗不允半入魔的修士进入,你若再拦,莫怪我手下无情。”
沈殊还未回答,却听叶云澜哑声开口。
“你若敢伤他一根毛,”他唇上还沾着鲜红的血,狭长眼眸抬起,是与平日全然不同的凌厉,彷如寒刃出鞘,“我必教你付出万劫不复之代价。”
眼前人分明已伤重虚弱,修为俱无,然而说出威胁之语时,却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而是能让人感受到真真切切、如影随形的威胁。
栖云君微微抿唇。
握剑的手收紧又放松。
在这世上,还从没有人能用威胁迫他收剑。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
终究,他手中太清渡厄剑慢慢垂下,收回鞘中。
而后他一眼都不愿再看沈殊,仿佛对方身上沉积的魔气会污染了他眼睛,只凝视着叶云澜,道“我当年便已说过,你之徒弟,身怀戾气,心神不定,有入魔之资。而今果然如此。”
叶云澜“我的徒弟自然有我管教,不必宗主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