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之情又是骗不过心明之人的,何况是当事的本人,与其哪天被她看出来、不尴不尬的,沈临毓自己提前招呼、说明说透,反倒让相处变得简单。
但温水也确实能够煮熟青蛙。
王爷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从不亲口承认、算一个心知肚明,到如今算是开诚布公,其实也没有多少挣扎与不安。
或许是,因为她明确知道了,王爷是安全的。
王爷想救废太子,巫蛊案是废太子身上最重的枷锁。
一致的利益之下,再裹上情谊的外壳,无论进的是什么油锅,炸出来的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撒糖霜还是拌辣子,都是一道好菜。
而放下戒备后再听这两个字……
阿薇的手指扣着碗,原本只喝一口就该放下来了,却又顿了许久,直至碗里空空,才不得不放下。
再无阻隔,视线碰上。
沈临毓看了人又看碗,以手作拳,抵在嘴边,笑道:“这果茶什么方子?很补气色。”
就像是原本那微红的茶汤沁入了皮肤,白里透红的。
阿薇听懂了,嗔了沈临毓一眼。
沈临毓素来点到为止,反正只要阿薇姑娘听懂了,这话就不算白说。
他另起了话题:“文寿伯前几年在府里喝多了跌了一跤,腿脚微跛,他要脸面不爱出门了,一年里难得去圣上跟前说会儿话。
我隐约听说过他那几个女儿互相有矛盾,之前都当是寻常人家兄弟姐妹间的摩擦,今日听你这么说,恐怕此前是看轻了,实际更隔阂。
五皇子妃那人,应是没什么特别,但要小心五皇子,如若他就是背后谋算之人,这么能藏能躲的,不是什么善茬。”
阿薇颔,思量一番,又道:“元敬说,王爷那日回镇抚司后算是顺利解决了,当真没有多余麻烦?”
“没有。”沈临毓说着。
来的是海公公的干儿子毛公公。
永庆帝有口谕,要毛公公亲口告诉安国公。
原本不该拦,但穆呈卿担心安国公张口就把“余如薇其实是金殊薇”的事喊破了,这才急急让人叫沈临毓回去。
可等沈临毓到了,毛公公反倒没那么坚持了。
几句拉扯话,毛公公“懒”得下大牢,站在单独关押安国公的囚房入口外头,尖着嗓子骂“圣上对国公爷很是失望”、“简直匪夷所思”、“别人父子不干净、安国公府癫的还有女眷”。
长长一番话,一气呵成,喊完就走,根本不管牢里安国公哭着喊着要“面圣”。
回宫交差前,毛公公甚至还悄悄与沈临毓递了个话,说是“证据确凿的事儿,应当不会拖太久”。
这算是,定了安国公府的结局了。
如此判断,按说是在沈临毓的判断之中,但总归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这么想,沈临毓也就这么和阿薇说。
阿薇蹙眉,问道:“王爷是指圣上的态度?”
“我的目的既然是巫蛊案,自然想从安国公和章振礼口中挖出更多能用的线索,”沈临毓道,“拖得了,糟心的人反正不是我。
圣上反对我翻案,但他也只训斥我一通后就作罢了,没有罚、没有管,极其反常。”
不仅沈临毓自己想不通,只怕是把他的目的直接捅给永庆帝的幕后黑手,也一头雾水。
沈临毓也好,无论是哪位皇子皇亲也罢,论理他们都足够了解永庆帝,但看不穿。
阿薇姑娘倒是很会看人,但她没有见过永庆帝,所有了解都是“道听途说”。
“只能先继续猜度,也许什么时候灵光一闪。”沈临毓按了按胀的眉心,而后与阿薇告别。
阿薇问:“王爷不用晚膳?”
“今日不用了,”沈临毓笑道,“今晚与几位殿下吃酒。”
阿薇挑了挑眉:“王爷可别忘了,‘小心五皇子’、‘不是什么善茬’。”
这是他刚刚才叮嘱过的话,被阿薇姑娘原封不动还回来,沈临毓不由失笑着摇了摇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不是你最常做的事儿?”说完,他又道,“都犯嘀咕呢,谁先看破圣上的想法,谁先动手。”
要不然,还只是“小打小闹”。
真正的狠招,都会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