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奇怪。
已经动了手术、状态日渐回复的罗贝每天上下床依旧十分吃力,到昨天为止还必须要护工搀扶。
这老太太到底哪儿来的力气,又为什么想要下床呢?
罗贝记得自己不久前离开时,她床边的护栏明明是立着的。但现在却是被放下的状态。
病房里很快来了更多的人,果然变得非常吵。
涂白棠替他拉起了帘子,但那并不能隔绝声音。
老太太好像是在在下坠的过程中磕到了脊椎,意识涣散,嘴里一直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不久前还吵吵闹闹的两枚别针此刻不知为何都安静了下来,一言不的。
罗贝被迫听见了医生的全部对话。
情况似乎不太妙。
护士紧急联络老太太的家属,可惜还是同往常一样,无人接听。
吵嚷声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零点过后,医生和护士们推着老太太离开了。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最后一个离开的护士关掉了病房里的灯,整个空间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罗贝的病床不远处就是窗,原本能看见一点窗外的月光。但此刻被拉起的帘子挡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突如其来的寂静让他感到莫名的心慌。
闭上眼躺了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不久前和老太太的对话。
谌早是个自来熟,无论和谁都能聊上几句。
下午时无意中和老太太对上视线后,他立刻主动攀谈。老太太没什么精神,但还是笑眯眯地回应了。
听说谌早和罗贝是大学同学,她轻声感叹:“读书好,大学生好。”之后又对罗贝说,“要好好念书,别总是玩手机。”
谌早回去以后,她问罗贝:“你成绩肯定很好吧?”
她连续问了几次,罗贝不得不用手机aI语音回答她:“很一般。”
“不可能,能考进你们学校的,成绩都很好。”她说着顿了顿,又叮嘱,“以后别当医生,太辛苦。”
罗贝摇头。他只是一个文科生,想当也是当不了的。
那之后护工来过一次,例行帮他打扫了一下,又给他擦了身。护工离开时,他突奇想,主动问老太太需不需要帮助。
老太太惊讶过后显得十分唏嘘。她对罗贝说:“浪费这些做什么,我已经是个没有用的人了呀。”
罗贝那时是躺着的,并不能看见她的表情,却也能从她的语调中猜到一些。
他心想,其实我也是一个没什么用的人。
曾经这世上唯一需要他的是比特,但比特离开了。
回想起那些对话,温热的液体从罗贝的眼眶溢了出来,沿着皮肤滚落,融进了他的丝。
没一会儿,左右两侧的头皮都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他想,要是自己刚才没有离开就好了。
放下护栏也会有不小的动静。他一定能及时地察觉,或许能做些什么。
他们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星期,却几乎没什么交流。
罗贝不擅长应付她,更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此刻却不知为何觉得难过极了,眼泪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