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的舷窗不知何时被狂风敲碎,风雨裹挟着海腥气一并灌进剧院。
“上……”有人下意识地想念上帝,又及时想起自己的信仰,慌忙改口,“哈斯塔啊,我记得今天该是个晴天?为什么会突然下雨?”
“我们还没有驶入公海,天气应该不会这么多变?”
“**……该不会是柯兰硬要演的这个什么剧本,真招来了什么吧?教义里说过!所有看过《黄衣之王》剧本的人都死于非命,或者成了疯子——”
柯兰再次弹了弹话筒,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如果伟大的黄衣之王,今天能够示现,难道不是我等的荣幸?”
海风助长了哈斯塔的嗅觉,将柯兰散的信号传入哈斯塔的感官。
这个人内心根本没有丝毫敬畏之情,他无比自信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算计,一场能够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盛大戏剧:
“收起你们的胆怯吧,朋友们。你们的畏惧会让黄衣之王厌弃。”
剧院后排,哈斯塔的黄瞳冷冷注视着台上的野心家,在黑暗中散出淡淡的光辉。
但柯兰完全不知道自己“盛大戏剧”的观众席后排,正坐着他引以为幌的黄袍之王。
他依旧热情地、奋力地演出这场早早规划好的戏剧,催促身段妙曼的女演员取来合同,当着所有观众的面依次签下,又依次展示,丝毫不知自己正签下属于自己的死亡合同。
转让仪式很快结束,柯兰冲着台下的宾客抬起盛着黄金蜂蜜酒的酒杯:“而现在——我将向诸位展示第二份惊喜——今晚的第一份不可思议的神迹!”
观众们都不知柯兰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台下响起一阵低语。
柯兰一口将蜂蜜酒悉数饮尽,酒杯重重地、充满戏剧性地摔砸在地,而后高高举起手中的铜币——那枚哈斯塔曾在雷蒙德医生的诊所里看过的黄衣之印。
海风在环形的剧院中一遍一遍地冲刷,所有的气息清晰得像能凝聚成心声。
哈斯塔能听见坐在左侧的涅槃帮青年嗤之以鼻地想:‘这骗子演得还真想那么回事’。
坐在右侧的涅槃帮老一辈心怀不满:‘他到底打算怎么迷惑右。派的小兔崽子?’
柯兰高兴而热烈地高呼起召唤拜亚基的咒语:
“Ia!Ia!hastur!hasturcfayakvu1gtmm,vugt1ag1n,vu1gtmm!ai!ai!hastur!”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剧院中回响。
但没有任何回音。
——哈斯塔倒是听见了回音,一些翅膀拍打的声音,盘旋在游轮之上。
但那些生着翅翼的低等眷属,显然并不敢接近正散着君主暴怒气息的游轮,祂们在暴雨中来回地飞转,出低低地、惶恐的声音。
三十秒。一分钟。
剧场内的心音变了。
原本自信满满的柯兰变得狐疑不安起来:‘为什么拜亚基不听从我的召唤?之前我用人脑酿成的黄金蜂蜜酒,明明成功召唤了它们——它们甚至是我一手养大的,为什么它们不出现!不回应我的召唤!’
他愤怒而迷茫的心声混杂在众人的嗤笑讥讽中,像海中的芦苇,无助而一推就倒。
紧跟着,柯兰的双目终于越过舞台上方打向他的刺目灯光,看见了那道安静坐在观众席后方的黄袍身影。
柯兰:“——!”
心脏骤然收缩了两下,几乎物理意义上地当场爆炸。
他的瞳孔不自觉地缩小又扩张,浑身僵滞地立在台上,像一尊苍白的、汗湿的蜡像。
观众席传来的嘘声越来越大,但他根本顾不上羞耻,他的全部身心都被用来恐惧,恐惧那道端坐在观众席后方的黄色身影。
——然后,那道身影忽然动了起来,在他睚眦欲裂的惊恐瞪视中,逐渐靠近,从他的手中卷走了那枚黄衣之印。
没错。*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