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挽桑推开门,岑道州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像做错事一样,低着头,把手机放到床头柜。怀里依旧抱着他的素描本。
“拼了命也要藏着掩着,不让别人知道你生病,是为了让谁看你表演?”喻挽桑直接问了他。
水杯端到岑道州面前,岑道州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就不肯再喝了。
“你。”岑道州说。
“我那天有考试……”喻挽桑说,“我上个星期就和你说过,就算你上台,那个时候我还在考试,也看不了。”
岑道州紧张道:“你还是可以听见的,不是吗?”
秋天的阳光透过很薄的窗纱,落在地板上,心跳如滚珠落到空荡荡的又明亮的地板上,噼里啪啦地乱成一片。pookie和它的尾巴被阳光投落的影子,像逗号一样可爱。岑道州的耳根渐渐红了,喻挽桑也看见了那一抹红。
喻挽桑给他捏了捏被角,把输液器的度调慢了一点:“睡吧,养一养,说不定还能上台。”
“如果我能上台,你会来看我表演吗?”
喻挽桑把他的蓝色素描本放在案几上,也没有打算翻开:“或许会吧,不好说。”
岑道州闭着眼睛睡了会儿,隔了十分钟,他睁开眼睛问喻挽桑:“哥哥你能借一只手给我吗?我睡不着。”
喻挽桑正在看书的动作顿了一下,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他阖上书,将椅子拉近,左手伸进岑道州的被子里。
他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做了。
岑道州抱着喻挽桑的手,他想他一定要好起来。音乐可以表达的东西很多,他说不出来的话,音乐可以帮他表达出来的。
一定。
到了正式表演那天,天气特别好。秋高气爽,操场上坐满了人,学生穿着除了校服外的统一制服,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高一一班的位置挨着一棵梧桐树。正逢深秋,梧桐树老是掉叶子。一班同学苦不堪言,刚化完妆的女孩子尤甚。梧桐叶的叶子掉在她们的衣服上、脸上、书包上,偶尔一阵狂风起,十几二十片叶子一起落下。
“好烦呐,梧桐叶老挡我视线。”
“我妆都被吹花了。”
也有男孩子嗷嗷叫,说自己衣服里进了一片梧桐叶,叶子脆,他挠了几下,叶子就像小饼干一样成了渣渣。
岑道州没有心情在乎梧桐树。昨天的彩排他没有过来,他害怕今天出状况。他今天和酥酥商量,既定的钢琴表演节目不取消,他想要上台。
姜其柯带着几个男生从艺术教室搬来了一台旧钢琴。这架钢琴的音色并不算好,钢琴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
岑道州从家里带来了他以前去参加钢琴比赛时,穿的表演服。他在学校才换上。姜其柯今天带了相机来,围着他拍了好几张照片。
“我去,你这也太帅了!”姜其柯带着几分惊羡地说,“你说说你,家世样貌学习成绩哪样不出色,你还有艺术天分,性格也好,上帝究竟关了你的哪一扇窗?”
岑道州心事重重,只能勉为其难地对姜其柯笑了笑。
姜其柯顺着他眼神看向的方向,揶揄他:“等你哥呢?我打听了,他们从中午一点到下午五点都有考试。你上场的时候差不多是在四点多,他来不了。”
“嗯,我知道。”岑道州说。
他坐在梧桐树下,叶子掉在他身上,他也没有注意。
他其实不喜欢钢琴,一点也不喜欢。他喜欢小提琴,但家里没有小提琴给他练习。他十岁那年,去他的钢琴老师家里找老师。那天老师生病了,却也不肯请假断了他的训练,于是他就只能亲自去老师家里学习。
喻挽桑跟着他。
他们穿过小巷子,那条小巷子有许多野猫,墙上攀爬者藤蔓类的蔬菜,结着长长的碧绿色的丝瓜。上了几级满是青苔的台阶,到老师楼下。濛濛细雨下大了,喻挽桑把外套从他俩的头上摘下来,站在房檐下拧衣服。
他听见一阵小提琴的音乐,那是和钢琴的声色完全不一样的音乐。激昂,灵动,让他有片刻失神。屋檐下的雨滴坠落在喻挽桑的肩膀上,滴答声被校服柔软的布料吸收干净,却好像又从眼睛跑进了岑道州的心里,出滴答的一声清脆声响。
那天下午,岑道州练习完钢琴,在老师的家里学了一个小时的小提琴。事实证明,当一个人对音乐有着高的天赋和学习能力后,不管是何种乐器,都能够很快地上手。小提琴和钢琴,本身是有一定的互通性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