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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裂痕中的光（第1页）

梅岚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瞬，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停滞，随即跳出一段加密的影像文件。画面中是一间实验室，墙壁上挂满神经网络的模拟图，中央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那张脸，正是她自己。

“这是我第一次记忆替换的录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阴影人站在她身后，呼吸声陡然粗重起来。监控画面里的“梅岚“突然睁开眼，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监测仪器的警报声此起彼伏。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慌忙围上来，其中有个背影让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人转身时，白大褂领口露出半枚翡翠吊坠，与韩城常年佩戴的如出一辙。

“你父亲参与了初期实验。“阴影人的声音像是从深水里浮上来，“当时他们发现，只有特殊基因序列的载体才能承受记忆覆盖。而你“

农舍的玻璃窗突然炸裂，梅岚被阴影人扑倒在地的瞬间，三枚麻醉镖钉入她刚才坐着的椅背。夜风裹着硝烟味灌进来，她看见窗外晃动的黑影戴着熟悉的银色面罩——是记忆交易公司的清除者。

“从后门走！“阴影人将硬盘塞进她手中，反手抽出电磁脉冲枪。蓝光闪过，最先冲进来的清除者抽搐着倒下，面罩下的脸让梅岚如坠冰窟——那是上周给她送咖啡的快递员，此刻他的虹膜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

她在走廊狂奔，墙上的应急灯把影子拉成扭曲的怪物。转过拐角时，整面墙突然亮起全息投影，韩城的身影凭空出现，西装依旧笔挺如刀，只是领带换成了暗红色。

“岚岚，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的声音温柔得令人作呕，指尖划过虚空中她的影像，“为什么要相信那个疯子？他早就在第三次记忆清洗时被植入了虚假人格。“

梅岚的指甲掐进掌心，记忆突然闪回某个雨夜：韩城浑身湿透地冲进公寓，抱着她说有人要抹除他们的相遇。此刻那些惊慌的表情被全息屏放大，每个细节都真实得可怕。

“还记得这个吗？“韩城抬手，投影切换成他们在天文馆约会的场景。当画面里的“韩城“低头亲吻她时，现实中的梅岚突然看清——那人耳后根本没有她熟悉的月牙形疤痕。

全息屏突然熄灭，阴影人拽着她撞开后门。旷野的风卷着砂砾抽在脸上，梅岚在奔跑间隙回头，看见农舍二楼爆出橙红火光，数道黑影正从四面围拢。

“上船！“阴影人掀开荒草丛中的伪装布，露出磁悬浮艇流线型的舱体。梅岚扑进副驾驶座的瞬间，艇身被子弹擦出刺目火星。阴影人猛推操纵杆，飞船在离地三米处剧烈倾斜，她撞在舷窗上，看见地面有个清除者举起火箭筒。

磁暴弹擦着尾翼炸开，整个舱内充斥臭氧的焦糊味。警报声中，阴影人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控制面板上：“基因锁只认你！“

掌心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系统提示音机械地响起：“实验体0427，最高权限已激活。“梅岚来不及细想，本能地调出武器界面，反物质导弹的发射轨迹在地图上铺开猩红网络。

“不能杀他们！“阴影人按住她颤抖的手，“这些清除者都是被记忆覆写的受害者，包括“他顿了顿，“包括你父亲当年的助手。“

梅岚的瞳孔骤然收缩。方才的实验室录像里，那个往她静脉注射药剂的研究员，右手虎口处有蜘蛛形刺青——此刻追击他们的清除者指挥官抬起武器时，同样的刺青正在夜视仪下泛着冷光。

飞船突然剧烈颠簸，右引擎冒出黑烟。梅岚在失重感中抓住扶手，看见阴影人后颈渗出蓝色荧光——那是记忆移植接口的溃烂痕迹。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手术台上方刺眼的无影灯，电子音念着“第七次人格覆盖“，还有玻璃墙外模糊的身影，举着平板记录数据的右手戴着婚戒

“你妻子也是实验体？“她脱口而出。阴影人浑身剧震，飞船几乎撞上山崖，在最后一秒拉起。

苍白的月光下，梅岚看见他眼中第一次浮现痛楚：“她自愿成为初代载体，以为能拯救我们的渐冻症女儿。但当记忆清洗到第十三次，她“飞船突然传来金属撕裂声，后半句话被警报吞没。

迫降在废弃码头时，梅岚的额头撞出血痕。阴影人将她推出正在漏电的船舱，自己却被变形的金属支架卡住右腿。远处传来引擎轰鸣，清除者的装甲车正在逼近。

“走！“他掰开梅岚试图救援的手，把沾血的记忆芯片塞进她领口，“去海上平台找原始数据，密码是你真正的生日“

梅岚在集装箱间狂奔，背后传来电磁脉冲枪的嗡鸣，继而是一声闷响。咸涩的海风裹着血腥味灌进喉咙，她不敢回头，直到跳上生锈的摆渡船，才发觉脸颊已布满冰凉的液体。

船舱里堆着发霉的渔网，终端机上插着阴影人给的芯片。全息投影亮起的瞬间，梅岚看见自己的基因图谱在黑暗中展开，二十三条染色体中有七条闪着诡异的红光。标注栏写着：“第42代嵌合体，母系基因来源：汪曼。“

海风裹着咸腥味灌进船舱，梅岚的指尖在终端机上飞快滑动。全息投影中，她的基因链像一条发光的蛇，在虚拟空间里缓缓扭动。那些标注着“汪曼“的红色光点，正从二十三对染色体中渗出血丝般的辐射纹路。

“第42代嵌合体“她念着闪烁的文字，突然注意到基因图谱底部的时间戳——2041年3月12日。这个日期让她浑身发冷，那是她“记忆“中父母车祸身亡的日子。

船体突然剧烈摇晃，梅岚撞在锈蚀的金属墙上。透过舷窗，她看见三架黑色无人机正用激光切割船体。海水从裂缝中喷涌而入，终端机发出刺耳的警报，全息投影开始扭曲。

“警告，原始数据坐标即将损毁。“机械女声重复着，梅岚抓起防水袋将芯片塞进内衣夹层。当第一束激光切开舱门时，她纵身跃入漆黑的海水。

水下视野浑浊不堪，梅岚拼命蹬腿下潜，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冲击波推着她撞向海底礁石，氧气面罩的显示屏开始闪烁红光。就在她即将窒息时，右前方突然亮起幽蓝的荧光——那是嵌在珊瑚丛中的生物识别锁，形状正是记忆交易公司的logo。

她将手掌按在锁眼上，剧痛中似乎有无数纳米虫钻入血管。当闸门轰然开启时，梅岚终于明白阴影人说的“海上平台“是什么意思：整个海底峡谷都是人造的，透明甬道两侧排列着上千个圆柱形培养舱，每个舱体内都漂浮着与她面容相似的人体。

“第17代克隆体，记忆覆盖失败。“

“第29代克隆体，出现排异反应。“

“第38代克隆体，人格稳定性不足“

梅岚扶着舱壁前行，冷冻液的腥甜味让她作呕。培养舱的编号在接近400时戛然而止，最后一个舱体标注着“第42代最终型“，里面却是空的。舱壁上的电子日志还在跳动：“实验体0427已逃逸，启动清除程序。“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突然闪回某个雪夜：韩城握着她的手按在某个冰凉的金属表面，说这是他们约定的秘密基地。此刻眼前浮现的舱门密码盘，竟与记忆中完全重合。

当梅岚输入“真正的生日“——根据基因档案显示的日期——时，闸门内传出的却不是机械运转声，而是汪曼的冷笑。

“真慢啊，我的好女儿。“汪曼斜倚在数据中枢的环形控制台前，手术刀般的红色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她身后悬浮着数百个监控画面，其中一个正显示韩城在总部会议室焦躁踱步。

梅岚的视线落在汪曼右手，那个蜘蛛刺青正在幽蓝的光线下蠕动——和清除者指挥官的一模一样。

“很惊讶吗？“汪曼转动着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梅岚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装饰品，而是微型存储器，“从你第一次心跳开始，我就是你的监考官。知道为什么你的克隆体总是失败吗？“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露出梅岚熟悉的月牙形疤痕，“因为每次快成功时，我都会亲手掐断那些冒牌货的脖子。“

全息屏突然弹出韩城的实时影像，他正将枪口对准太阳穴。“亲爱的，选吧。“汪曼的声音甜得像毒药，“要你心上人的命，还是要这些——“她按下按钮，所有培养舱的维持系统同时发出断电警报。

梅岚的指甲掐进掌心。某个被遗忘的清晨突然清晰起来：她蜷缩在培养舱里，透过玻璃看见汪曼俯身亲吻韩城的额头，而那个总是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眼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疯狂。

“他的记忆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汪曼抚摸着控制台上的婚戒刻痕，“每次覆盖都会留下裂缝，而裂缝里全是你。多有趣啊，现在他脑中有三十七段不同版本的人生，每段都爱着你这个幻影。“

警报声骤然尖锐，第一个培养舱开始渗血。梅岚突然冲向控制台，在汪曼惊愕的目光中，将自己的太阳穴撞向突起的生物接口。剧痛炸开的瞬间，她看见整个平台的原始数据如洪流般涌来——包括此刻韩城手枪里根本没有子弹的事实。

“你忘了我有最高权限。“梅岚抹去鼻血，看着汪曼在数据洪流中扭曲的面容。无数加密文件自动解锁，她终于看清那个被反复抹去的真相：二十年前，真正的梅岚就死在基因编辑台上，现在这个身体，是汪曼用自己卵细胞培育的克隆体。

海水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入，平台开始解体。梅岚在崩塌的廊桥间狂奔，手中紧握着从汪曼脖子上扯下的翡翠吊坠。当韩城的潜艇破水而入时，她正漂浮在无数克隆体的残骸中，看着那些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在泡沫里沉浮。

“这次不是程序设定的幻觉？“韩城伸手拉她时，耳后的月牙疤渗着血珠。梅岚突然想起那个雨夜，真正的伤口应该是在左侧——而眼前这个，是镜像的。

反物质导弹的倒计时在头顶闪烁，她在最后时刻按下了翡翠吊坠的自毁键。冲天而起的火光中，梅岚任由自己沉向黑暗的深海，恍惚间看见阴影人说的海上平台根本不是科研设施——那是座用记忆数据喂养的，巨大的基因熔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