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觉得自己挺幸运的,毕竟这么多年来,你竟没有来阻止。”无关月笑吟吟地说。
此时他和司寒分别相隔数十丈,并头前进。在他们身下,是一片浓黑如墨的水面。
“那是你自作多情了。”司寒面无表情,“你应该要感谢文渊送你的旋龟,是它带着你躲过了我无数次的追捕。”
“喂,我好歹也是为了实现当年文渊的愿望。只会针对我,你自己又做了什么?”
“离珠的下场需由长天界定夺,然而关于他的争论在北庭一直不休,最终的结果是对外公布他早已堕落身死。这里面的深浅远非你我想象。”
司寒目光稍凝,“我目前所知的是,离珠曾是新神一员,而主神天斗曾在神族内战中庇护了新神一脉。不管如何,在未取得天斗绝对信任之前,我本是不该踏入此地的。”
“你这种人,总是太死板。”无关月气笑了。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完成文渊的愿望。”司寒冷冷地说,“因为在我看来,当年文渊死后,他就再也不在了。所谓的轮回,只是虚假的骗局。我没兴趣陪离珠玩他设定规则下的骗局。”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现在也看见了,曾经高高在上的邪神离珠……已经要不行了。”
“我们到了。”
司寒停住身形,目光停驻在前方远处一朵含苞待放的巨大黑莲。
它孤立在一片黑地上。
莲瓣层叠如玄铁锻打的刀刃,每一片都泛着金属淬火后的冷蓝幽光。它扎根的黑地像一块巨大的墨玉,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纹路——那是黑水凝固时挣扎的痕迹。
他记得,四千年前第一次与离珠相见时,离珠跟他说过,所谓黑水,是流落亡魂的罪孽,里面埋藏了数不清的恐惧。
如今,四千年的光阴把液态的罪孽压成琉璃般光滑的质地,却压不住深处汩汩流动的暗响,仿佛有无数溺亡者隔着晶化的屏障叩打棺椁。
他其实没见过真正的镇物长什么样,此行也基本是跟着无关月赶路,但在见到这朵黑莲时,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这就是他们要找的的镇物。
“还不错,看上去我要等的人也差不多到了。”无关月飞出前面一段距离。
突然,他向前嗅了嗅,眉头一皱:“空气里有股腐烂的气味,还有一丝……烧焦了的味道?”
司寒手搓出一枚冰晶,往地上一抛。冰晶落到地面,瞬间化作冰膜蔓延,迅速覆盖了黑地,也将那朵黑莲覆上一层薄冰。
“怕是你的火不小心烧了自己吧。”司寒倏然落地,踏上冰膜。选择落地,是他感觉到冰膜下的古怪异动,他想更确切地感知这种异动的来源。
停止了?
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存在,黑水下的异动忽然消失,平静得如同深海。
无关月则没有选择落地,而是把目光投向自己左侧方向的远方,那里有一座以黑水凝结而成的桥,正在像蜡烛一样融化。
百宝就知道这两人会出现在这里。
他还没接近桥头,为他带路的隐孤就向他汇报了,而且言辞急切,大有要为君一战的意思。
但百宝不想与那一神一魔冲突,他知道那两人现在的目的不是他。与其和他们交恶,倒不如变作一个看客。即便不考虑坐收渔利,也至少是保存自己的手段。
想好了要避开,首先想到的便是隐孤的隐术。虽然已成一介亡魂,但隐孤的隐术远非隐山可比。
不消片刻,隐山便将百宝隐匿在一柄黑水所化的伞下。只要百宝握住此伞,若非精神力极为强悍之人,常人很难发现他的踪迹。
不过,在他之后,很快伏唯便和祭尊寻着记号过来了。和他们一同出现的,还有身后数以百计的都渠人。
记号在这里便消失,伏唯和祭尊二人率先越过桥头,随即看到了远处的那朵大黑莲,也见到了司寒和无关月二人。
这下伏唯知道为何记号在这里消失而百宝不见踪迹了。
无关月和司寒没有继续相争,他们的样子看起来也没有分出胜负,有存在合作的可能。
而能让他们合作的,想必也与眼前的镇物相关。简单梳理思路之后,伏唯稍稍放松。
他不知道无关月是怎样的人,但无论如何,身为神将的司寒还是值得信赖的。
反倒是祭尊在看到无关月后,一下子紧张起来吃饭。
黑水凝成的大桥之下是一片长满了金色枯草的黑色平地,桥洞里点了一盏油灯,将之照亮。
伏唯和祭尊站在桥上,都渠人则走在桥下。
有人发现了油灯,却见得油灯倒立在桥洞,与桥身融为一体,其灯油却不会往下掉,看起来就像是这座桥的心脏。
众人纷纷向后退开,直到大家发现了比这座桥更可怕的存在——无关月。
族长领着大家严阵以待,众人身上的魂印纷纷亮起,摆出了自己的阵法。
无关月摇了摇头,身体闪作一段黑光,转瞬来到祭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