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十岁生日那年,她真真切切体会到逃跑带来的好处,她逃离了那个陌生女人和曾经称作父亲的男人的家。
逃避确实有用,而且这世上大部分的问题其实都没法解决,逃离暂时让心灵获得安定,让翻滚的情绪平息,不是坏事。
沈新月一勺接一勺往嘴里填食,直到碗底空空,她现自己胃口还挺好,接过江启明递来的剩下半听可乐,慢慢喝完。
“今天我陪你睡觉吧。”江启明说。
沈新月应了声“好”,倒在地毯,江启明伺候她吃完饭把碗收走,甚至在晚上洗完澡以后,把她脱下来的脏衣服拿到楼下塞洗衣机。
“你人好好。”沈新月开始有点过意不去,后来转念一想——母债女偿,天经地义。
“我一个人也无聊。”江启明把手机语音助手喊出来,定闹钟,一会儿下楼去晾衣服。
“太婆喜欢打牌,虽然很好玩,偶尔我也需要安静。”
她真是滴水不漏。
“那……”沈新月一歪头,乐了,“你妈肯定更无聊。”
她声音哭得有点哑,但不耽误幸灾乐祸。
无聊吗?不知道,但落差感必然存在。
房间很空,少了个人在耳边叽叽喳喳,江有盈确实不太习惯。
由奢入俭难是必然,但也算不了什么,以前比现在更惨的时候不是没有,她人生中最不缺的就是失去。
小狗抱枕重获恩宠。
她探身取来小沙上那本书,不当心,纸页中有蝴蝶般的花瓣翩然落地。
江有盈下床弯腰捡起。
山茶和栀子,书页中失水褪色,红褐像旧衣服上一块干掉的血印,茧黄更多是植物本来的苦涩。
脱离枝干,没有养分供给,花朵不复曾经的芬芳美丽。
没心思看书了,书签放回去,江有盈关闭台灯倒在床,脸埋进枕头。
起初,那人的气味还十分浓烈,足够平缓心乱,欺骗大脑,渐渐气味变淡,目所不能及的黑暗中,地面凝结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持刀悄无声息靠近……
“谁?!”江有盈立即翻身坐起,抱枕抵挡身前,单膝触地,跪姿防备。
她明知道什么也没有,眼前那黑影却愈来愈近,刀刃闪动着锋利的光。
从墙壁和床铺生长出无数手臂,握住她的脚踝,压在她肩膀,将她双手反剪身后。
甚至扯拽了她的头,迫使她身体后仰把脖子亮出来,便于利器切割。
不服,不愿,从心脏爆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她挣脱束缚。
“啪——”
台灯打开。
魑魅魍魉皆退散。
小房间明亮温馨,四周是她熟悉的床、沙,大大小小的柜子,风格清新的挂画和复古样式的碎花墙布。
如经历一场恶战,江有盈脱力躺倒,大口呼吸。
她不能再关灯睡觉了,没人保护她了。
在这个本该失眠的夜,因为手机摔坏,也不好一直抱着电脑影响小孩,沈新月被迫早早进入梦乡。
可她头还是很痛,睡着也痛,醒来披衣走出房间,看到隔壁楼小露台上一片绒绒的暖光,有些意外,甚至是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