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醒路边停车,回头提醒。
回忆中抽离,江有盈摘下耳机,挺身看向窗外。
沧海桑田,时移事改,江边小旅馆早扒了盖新,层层高楼林立,崭新而陌生。江有盈也在江城生活过几年,只是沉疴难愈,期间一直没敢再回江边。
天气缘故,还是一切都变了?她也变了,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悚然,她下车站到路边,夏风暖燥,恶湿褪尽。
“慢走不送了。”沈新月挥手再见,“有空再来玩。”
“嘟嘟拜拜,江师傅拜拜。”周醒飞吻。
江有盈笑,觉得肉麻,心里又痒痒的,不愿让人失望,细声挤出个“拜”。
这半年来,她完全改变了过去的生活和交流方式,受到沈新月影响,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
虽然偶尔还是会阴阳怪气,用拳头和菜刀吓唬人,摆出副烂命一条的样子。
沈新月去牵她手,“怎么样,跟记忆中大不同了吧,这地方我小时候也常来,棚户区有家卖炸货的,我好喜欢她家的脆皮鸡腿,不知你吃过没有。”
江有盈摇头,“我那时什么也吃不下。”
沈新月晃晃她手,说没事,“我现在带你去找,还开着呢,她们家房子拆迁赔了一千多万,但初心不改,还是继续卖炸货。”
“啊?”江有盈咂舌,皱鼻酸溜溜,“那真的很爱了。”
沈新月大笑。
江有盈一路好奇东张西望,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码头改换位置,棚户区翻盖成居民楼,江面还新修了一座大桥。
行道树遮挡烈日,她们牵手在路上走,大江师傅到底不甘心,含糊提及十几年前她们荷塘边那场初遇。
沈新月闻言一头雾水,树下呆立,蹙眉严肃思索状,江有盈默然等待,半晌,沈新月一拍脑门,“难道你就是张凤?”
张凤,是小江师傅当时给自己起的化名。
远远,见乡村公交路尽头驶来,江有盈起身提起水桶道别,沈新月追上去,询问她的名字,她张口默了几秒,回答说“张凤”。
真实的张凤以前住小江师傅隔壁床,有异食癖,喜欢吃牙膏,吃完自己的偷室友的,经常被举报,但屡教不改。
有段时间,小江师傅喜欢抠墙皮吃,同样被室友举报,同样屡教不改。
不过当时室友举报理由为“越狱”。那段时间,她们刚组织看过电影,影片是《肖申克的救赎》。
被举报人小江师傅只觉好笑,室友什么奇葩脑回路啊,赶紧安排体检吧,看看是不是关久精神出问题。
总之,小江师傅不肯暴露真实姓名,脑栓先是一阻,又一通,说“我叫张凤”。
沈新月没忘,她一直记得,记得牢牢的,路边等到外婆,说遇到个姐姐,给她编花冠采荷叶,陪她等人,聊天,长得又好看。
整个暑假,沈新月积极找寻张凤姐下落,外婆帮忙,同村找到两个,但都不是她心里闭月羞花的那一个。
她一直没忘,是时间的魔法,是记忆出现偏差,“张凤”这个简单朴实的名字,改变了她的想象。
记忆中那个高瘦腼腆的荷叶姐姐,变成淳朴的黑皮双辫村花。
找不到“张凤姐”,沈新月还因此伤心好久,直到“大胖小子姐”闯入她生活。
“张凤?你真是张凤?”沈新月难以置信。
她们竟然那么早就遇见,她却一点没认出来。
所以,她们重逢那天,那句“不要喜欢上我”不是平白无故的。
“我是张凤。”大江师傅想脾气来着,又怪舍不得。
她们错过太久。
“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沈新月可算明白这人为什么故意拿可乐喷她了。
“你不告诉我,还故意整我,不止一次地整我,太恶劣了吧!你知不知道我为找你几乎把秀坪翻个底朝天!”
什么土味霸总台词,江有盈笑,一路小跑,转身,任风吹乱头,相信了沈新月说的,好的记忆会覆盖坏的记忆。
“那我不生你气了!”
“你还敢生我气。”沈新月飞起一脚,踹空,“恶毒小寡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