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城中的商户与钟楼皆燃了明灯,入目便是一片深红暖意。
此时,燕雀楼里正是人声鼎沸。
燕雀楼是燕京最为繁盛的酒楼,雕梁映月,画栋飞云,向来也是达官贵人们饮酒谈事的好去处。
三层的雅间里,裴时矜正和孙绍相对而坐。
“自扬州一别,倒是很少见你来找我,今日居然为了个姑娘来找我帮这点小忙?说吧,你同那姑娘是什么关系?”
孙绍晃了晃酒杯,笑得有些揶揄。
裴时矜透过支摘窗看了眼外头夜色,正巧看到斜对面的千金阁门前衣香鬓影,调笑声不断。
心里不知怎么,忽然有些期待起了三日后。
对面的孙绍看他这般神思不属的模样暗暗咂舌,愈发肯定心中猜测。
裴时矜回神,看见他一双晶亮的眼睛,无奈道:“你别取笑我了,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欠她一个人情罢了。”
若是谢韫听见这句,也会暗暗觉得巧合。
他们竟不约而同用了同样的说辞。
孙绍听了这话,只笑了笑。
人情什么的,还着还着或许就成了情人了。
他在京兆府这些年,风流韵事可也是没少见。
只是这话当着裴时矜的面,他不好这么说罢了。
“好吧,不过那宋茂当真是可恶,若不是你来同我说,我竟放这样一个人在外头为非作歹。”
裴时矜指节在桌上叩了叩,不经意道:“这里是燕京,什么人没有?”
便是比宋茂险恶百倍的人都多的是。
孙绍默了默,向后靠着饮了一口杯中酒,叹道:“你这样说,我真有些怀念在扬州的日子了。”
孙绍年长裴时矜好几岁,在燕京做这京兆府少尹之前也在扬州做过几年长史。
那时的裴时矜只有十几岁,还在为宫里那位提督太监曹元淳做事。
两人误打误撞成了好友,孙绍也是整个燕京除了曹元淳外唯一知道裴时矜全部过往的人。
“燕京虽是富贵繁华之地,却可叹人心不古。”
“你听说了么,傅承裕竟当着圣上的面提及自己前世为先帝救驾一事,他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新的赋税法也被他尚书台父子捏在手里迟迟没个章程。”
“那里头可是圣上和诸位大臣的心血,他却敢当着宣政殿众人的面言说变法内容尚不完善,他这根本就是不想施行!”
裴时矜静静听着,幽深的凤目中闪过一抹厉色。
他自然都知道。
那人权倾朝野,几度连永禧帝的面子都不给。
实在是……太过猖狂。
“天色不早,我们走吧。”
孙绍那头还在皱眉言说,就见裴时矜从容站了起来,作势要往外走。
“哎,你等等。”
孙绍跟在他后头出了雅间,刚至楼梯处就见对面两人亦刚巧抬步走了出来。
那人满身富贵的锦绣华服,身形挺拔,眼中神色清亮灼灼,自这酒楼出来也没有半分醉态。
待触及那人面容,孙绍脚步就是一顿。
居然这么巧,碰见了傅钧。
他下意识侧头去看裴时矜,就见他直直看着对面,一双眼中同样没有醉意。
神情不辨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