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照坊,丞相府。
谢玉茗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
早间她靠在黑漆描金拔步床上的时候,一转眼忽然看到窗扇外的芙蓉开了花,便青着脸趿鞋下地,叫人将那些花全部打落。
拾翠和琼芝对看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小姐,这些花您若不喜直接叫人挪走就是,何必要打落?”
琼芝声音清脆,穿着蓝绿色比甲,双手交叠而垂,气色比谢玉茗这个大小姐都要好。
谢玉茗能够想象琼芝从前在荣寿堂的时候能有多受谢老夫人器重。
越是体面,气度和规矩都更加出众,可谢玉茗看着却不舒服。
每回面对琼芝,她就好像看到了谢老夫人!
想起她对自己的冷待,想起她兴师动众地让那个早已与她没了血缘关系的人进府来陪她单独过个寿辰。
还让她隐在暗处看了自己的笑话。
谢老夫人到底将她置于何地?
如今自己只是想打个花,她送过来的琼芝都要拦着她。
谢玉茗深吸口气:“琼芝姐姐,我对这芙蓉的花粉有些过敏,不能打吗?”
琼芝蹙了眉。
花粉过敏,哪有只挑一种花过敏的?
况且芙蓉苑明明一直都有芙蓉花。
这是原先那位大小姐最为喜欢的,如今这位小姐也在这里待了几个月,怎么偏偏今日要将它打落?
可谢老夫人将她送过来是让她伺候小姐,不是为了处处与她作对的。
琼芝想到这里,敛身道:“大小姐既不喜欢这芙蓉花,奴婢便找人替您打落了它。”
她招招手唤来几个小厮,每人手中拿着一个长竿,仰着头打起了枝头的花。
纷纷扬扬的花瓣落在地上,如同冬日飘雪,垂花门外一时吸引了不少外院的人驻足看着这一幕。
谢玉茗看着光秃秃的枝丫,心里升起些快意。
她本想说将这芙蓉苑也换个名字,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拿花出气尚可说她一时任性,要是将住处也换了,谁还能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心思?
“小姐,您既对这花粉过敏,还是要离远些为好。”
琼芝装作没看到谢玉茗的神情,不卑不亢地低下了头。
谢玉茗豁然反应过来,定了定神:“我在府中四处走走,很快就会回来,你们就在这里吧。”
都是在府里便怎么也不会出什么事,琼芝心里过了下这念头,和拾翠一起应诺。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芙蓉苑的芙蓉花都被迫“凋零”。
拾翠看着满地的零落花瓣既叫苦不迭又十分心疼,将外院的人也喊了过来一并收拾。
那头谢玉茗独自在丞相府的花园逛了逛,待走到临烟水榭时不免又想起了先前的记忆。
一时脸色又难堪起来。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两个主院送来的丫鬟四处走走,怎走到了这里!
自从上次谢老夫人的寿辰过后,不知是燕京里哪个多嘴的夫人将她和傅瑶的事说了出去,弄的外头都是关于这事的笑话。
她原本不想打听,可架不住芙蓉苑里有嘴碎的小丫鬟偏偏要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