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夜色里池面上的凤凰翎,像是忆极了遥远的过去。
他的母亲,裴静姝,早年便如这凤凰翎一般是名动扬州的美人。
唯一可惜的便是身世,以及看错了人。
自他到了燕京后,也发现权势实在是一个迷人的东西,尤其是在燕京这座销金窟里,可他也知道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心。
若当真有情有意,怎会让他的母亲蹉跎数年?
以他的权势地位,捏造一个户籍何需如此之久?
所以他要复仇,即便他身后没有显赫家世,他也要傅家和许家付出代价。
也要傅承裕和许吟雪的儿女,从那高位跌落泥泞,尝一尝墙倒众人推的滋味。
这是他们欠他的。
他此时十分沉默平静,谢韫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出来够久,便先回去了。”
谢韫起身,凝视着他月色下的侧脸,张了张唇还是叮嘱道:“你记得换药。”
裴时矜敛眸,没有错过她脸上的欲言又止,却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低低“嗯”了一声。
他今日做出的反常实在太多。
若是继续放任她留在这里,只怕自己当真没有一点隐私了。
他抬手覆上自己的心口,望着栈桥外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影。
脑中不可遏制地想起先前水榭边上的那一幕。
女子的气息温热美好,手掌下的颈侧肌肤滑腻似玉。
那一张芙蓉娇面,也如一朵半绽半闭含着花蜜的花骨朵一般,撩人采撷。
到底为什么,会在那一刻理智告罄?软了心肠?
……
谢韫回了房,嗅着熟悉的花木香气,心跳才渐渐平稳了些。
院中仍旧一片静谧,月光洋洋洒洒的,昭示着明日也极有可能是个好天气。
她缓缓上了榻,雪青色的被褥十分松软而清爽,没有大户人家的熏香,却透着一股她极喜欢的胰子香气。
王成黛的身上也是这样的香气,让她心安。
许是太舒服了,她又想起先前在水榭边上发生的事。
裴时矜对自己心软,是不是说明他们二人有了一些相处,自己同傅瑶也是有些不同的?
他还告诉了自己他的身世。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有着一致的目标,只是自己是为了往后为父亲翻案,那么多帮他一些也总是没错的。
黑暗里,谢韫徐徐叹了口气。
她总觉得自己前世的境遇十分凄惨,可今日听了他的身世后方知他有多艰。
至少她现在有父母疼爱,有祖母惦记,与兄长和睦,有交好且真心待她的手帕交。
除了祈愿祖母身体康健和为父亲翻案让兄长如愿登上仕途之外,她没什么不知足的。
可裴时矜却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明明是那么强大而自有锋锐的一个人,今夜流露出的神情却难掩脆弱寥落。
她不自觉抬手覆上柔软胸口。
不知为什么……
心生酸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