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夜里也好似蒙了层雾气似的,仍有细细密密的雪片不断自天边飘摇着落下来。
拾翠踏在小径上在前头掌着灯,忍着刮过脸颊的寒风,抿了抿唇并不往后瞧。
心里也十分复杂难言。
拾翠想到今日在浮霁山下发生的事,心内就尤为不齿。
春日的时候徐有容将她从主院拨到芙蓉苑伺候,她当时就觉得不是个好差事。
如今接二连三的事也证实了,她这个主子谢玉茗的确是个不安分的。
若是让老夫人知道大小姐又去针对了谢韫,怕是要气得倒仰或是卧病在床。
如今倒是知道来找夫人了。
谢玉茗往手中呵了口气跟在拾翠身后走,仰头看雪花落在她脸上又融化成水,像眼泪一样。
不知怎么,她心里忽然涌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主仆俩来到了主院门外,值夜的丫鬟看见她当即屈身行礼进去通报,待确认徐有容还未歇下才将她迎进去。
谢玉茗走进内室,徐有容穿着一身寝衣乌发在身后披散,正一下一下梳着头发。
虽还未歇下也是一副准备要熄灯的架势。
“母亲,父亲今日没有歇在这吗?”
徐有容见她环顾了一圈,带着疑惑开口道:“他今日在书房,怎么了,这还下着雪就过来主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玉茗心头的不安略微下去两分,动了动嘴唇,低声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只她说的也并不完全照实,只说是陈嘉兰和谢韫发生了些口角,自己只是随口出了个主意,并不知陈嘉兰就真的去做了。
徐有容脸色微变,手不自觉就捏紧了。
“成安伯府的门第倒是不高,只是这中间还牵扯了个乔府,玉茗啊,你着实是糊涂。”
谢玉茗心里一紧,低着头做羞惭状。
“是女儿嘴快,女儿也知晓咱们和乔府关系好,这就赶忙来找母亲了。”
徐有容看着她单薄的肩膀和微红的眼眶,软了软心肠道:“你先在这坐着,娘去吩咐厨房给你熬一碗姜汤送过来。”
这可怜的,这样的天气落了满头的雪,好在是还知道要来找她。
谢玉茗在桌旁的锦凳上坐下来,等了片刻。
徐有容亲自端了盏去寒的姜汤过来,叮嘱她道:“快将这个喝了,近来天凉,可千万莫要冻着。”
谢玉茗盯着那碗姜汤,微微出了神。
她记得,从前在槐清巷的时候,每回要是她淋了雨或是受了冻,王成黛都会给她熬上这样一碗姜汤,而后盯着她喝下。
口中也是这样碎碎念的。
王成黛其实待她挺好的。
谢右安没有的东西她都有,甚至谢右安没有书童,王成黛都为她找了个丫鬟。
槐清巷没有人能请得起丫鬟呢。
她当初,是为什么看到丞相府的马车停在了槐清巷,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呢?
谢韫今日说,那是她的亲生爹娘,她可以偶尔过节回去探望,却是再不能回到从前一样的日子了。
是她自己在槐清巷和丞相府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可如今她过得不如意,她又开始想念起了从前在槐清巷的日子。
明明华贵的衣裙首饰她都有了,丫鬟如今也多到几乎数不清。
她还想要什么呢?
她为什么、就一定要和她谢韫比呢?就因为她们两个被抱错,她就总觉得是她偷了自己的命运吗?
谢韫也的确没有留恋这丞相府,也从未对槐清巷抱怨过什么。
王成黛他们,也是真的很喜欢她的吧?
那个原本属于她的狭小的房间,如今该是连一丝她的气息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