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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第1页)

正因如此,所以他才不想和阿棋相認,不願激起他好不容易平息的悲傷,甚至於再經歷一次天人永隔的痛苦。

玉蘅落自覺這樣的心思不妥,便有些心虛地抬頭去看雲不意他們的反應,誰知猝不及防地對上了兩雙興致勃勃的眼和一片抻直了前傾的葉片,恍惚間還以為自己是台上吹拉彈唱的手藝人,他們是台下看樂子的圍觀群眾。

其中一位非人群眾還擺出了隨時要給賞錢的架勢,真是……

玉蘅落一回味,頓時半點傷感也沒有了。

雲不意用一片葉子摩挲另一片葉子的底部:「你說他修煉了邪術,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我不清楚。」玉蘅落搖頭,「那邪術練成之後,身上某處會長出一點血色印記,驅使時周身繚繞著黑色成股霧氣,形似漚爛的污泥,散發惡臭。我不知他為何修習此術,只知道隨著他修煉時日愈長,性情也變得越來越古怪,從前他待人溫柔和善,不會像方才對你們那般冷漠無禮。」

黑色霧氣,形似污泥,散發惡臭。

兩人一草對視一眼,迅提煉出重點,隨即秦方問道:「那邪術對他身體有害?」

「自然。」玉蘅落嘆氣,「或許你們看不出來,但他的靈魂早已被侵蝕得不成樣子了。」

秦方皺了皺眉,幾度欲言又止,到底沒說什麼。

雲不意則收回繞在玉蘅落脖頸上的枝葉,叉著腰想了一會兒:「我有一個猜測,不一定對啊。你說他修煉這種邪術,會不會是為了……把你救活?」

「荒謬!」玉蘅落瞬間炸了毛,想也不想就駁斥了這個離譜的想法,「人死以後,或入輪迴或消散於天地,復活死者乃是天道大忌,從古至今有這想法的人都落了萬劫不復的下場。我兄長才智卓絕,並不會有此痴妄!」

它緊張得好像不是被復活的對象,而是復活失敗跳腳破防的敗犬……敗貓。

「別急著下定論。」雲不意探頭看了一眼天色,很好,天公給面子,馬上黑了,「咱們不妨夜探你兄長家,看看他究竟要做什麼?」

玉蘅落壓了壓耳朵。

秦離繁笑眯眯托著下巴:「你不敢?還是不願意?」

玉蘅落「唰」地起身,邁著小碎貓步跑出船艙:

「走!」

雲不意與秦離繁擊掌。

激將法真好用嘿!

……

月上柳梢,光輝如水。

阿棋在廊下站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黑貓回來,心裡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臂彎間仍殘留著先前擁抱它時毛絨絨暖乎乎的觸感,現在卻只剩一片冰涼。

就像……他擁著小弟冰冷的枯骨那樣。

眼看時辰將近,黑貓還是不見蹤影,阿棋無法再等,只好把柴門開著,自己轉身回了房間。

夜色晦暗,他並未發覺一道纖細的影子游過庭前雜草,貼著牆根攀到了窗下,將一截綠葉探入窗縫裡,如一隻暗處的眼睛,靜靜注視他的一舉一動。

他對著空落落的牌位枯坐良久,直到香燭皆燃盡,方支起筋骨鏽蝕的肢體,小心而笨拙地挪開牌位與香爐,揭開木製地板,露出底下長方形的空洞。

空洞內嚴絲合縫地嵌著一口冰棺,寒霧繚繞的冰面之下,是一具血肉盡失、色如白玉的骸骨。

阿棋不敢推開棺蓋,正如他的目光不敢落在骸骨身上,生怕接受了現實,就會從自欺欺人的幻夢中驚醒。

他只是木然又冷漠地伸手虛覆在冰棺上,運使內力——

下一秒,濃厚的黑霧從他體內噴涌而出,於半空絞成一股一股,盤根虬結,如巨蟒般圍繞在他左右。

霧氣濃郁過了頭,便呈現出淤泥般油亮漆黑的色澤,磅礴的惡臭宛如大年三十夜裡的爆竹,一炸就是一屋,又臭又辣眼睛,連靈魂都在這種惡臭下泛起了微微的燒灼感。

窗台上的雲不意憤怒地支起身體。

就是這玩意兒!

就是這讓他癲得差點揮刀自戕的倒霉玩意兒!

爺可找了你太久了!

潛行結束,雲不意瞬間發力,一頭撞破窗戶,如脫韁的哈士奇衝進屋裡,照著阿棋面門就是一記勢大力沉的直抽。

阿棋被抽得倒飛撞在牆壁上,身旁的霧氣也跟著一頓。

雲不意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時機,枝條亮起翡翠之色,靈力奔流在每一根纖維、每一粒葉綠素里,再如洪流般噴薄而出。

頃刻間,綠光籠罩了房屋,凝固了黑霧,枝條本體則撲到阿棋的跟前,上下左右繞了十五六回,將他五花大綁成了端午節的青葉粽子。

阿棋腫著半邊臉愣在地上,黑霧卻似乎不受他的控制,自發在捆縛自己的綠光內左衝右突,試圖強行掙開。

見狀,雲不意怒上加怒,第二根枝條飛躥進來,將門也踹飛,對準半空中幾股黑霧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抽,硬是抽出了老年廣場抽陀螺組沒他就是損失了一個億的氣勢。

秘技·滾你爹的!

……

柴門外,兩人一貓端端正正站得筆直,聽著屋裡氣吞山河的動靜,誰也沒有邁出勇敢的第一步。

秦離繁一臉天真地問:「阿爹,玉先生,我們不進去嗎?」

秦方笑而不語,玉蘅落面無表情。

良久,前者緩緩說道:「為免綠光罩頂,咱們還是等裡邊那位大爺出完氣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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