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就说好,亲家来帮我们盖房子,工钱按雇工来,一视同仁。”
乔老太笑着,数出三十六文钱,大大方方交到田老爹手里。
“二花三冬她们一直在厨房里干活,大溪他们也没闲着……所以有一算一,一人给一文,不能亏了孩子们!”
田老爹脸上的渔网纹仿佛被熨斗烫平整了,微陷在眼窝里的棕褐色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亲家真是太客气了!”
身后几个儿子儿媳,眼瞅着他将一把铜板揣进自己怀里,表情是既开心,又遗憾。
钱到了他们爹手中,自然属于公中的,由老两口保管,而非他们各自的私房了。
等人散得差不多,田老爹领家人去草棚子那边睡下,乔老爹沿着自家屋巡视一趟回来了。
一边唤乔满仓把散放一地的簸箕农具捡进屋,一边问坐在院子里收拾桌子的乔巧。
“四丫头,瞧到你五弟没有?刚吃饭还在呢,这会想和他说个事,人没见了。”
乔巧摇摇头,打量一圈周围:“爹,没瞧见……我帮你去找找他吧。”
乔老爹连忙阻止她:“不用不用,你腿脚不方便,还是我自己去找吧。”
乔巧目送乔老爹往后院去的背影,没太在意,继续低头整理桌子。
笔墨纸张,这些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要打包进专用盒子,拎进老两口房间保管。
把桌子费力地拖到房檐下后,她抱着盒子回屋。殊不知身后不到二三十米远的地方,竹篱笆外的草丛里,正蹲伏着两团人影。
乔满囤自然是听到他爹的呼唤了,有些情急。看到等候已久的刘四妮,二话不说,一把就将揣在身上的布包掏了出来。
“满囤哥……”
刘四妮怯怯地招呼他。
这两天被两个不同的女孩称呼为“满囤哥”,乔满囤只觉得自己在面对刘四妮时,更从容自在些。
毕竟刘四妮比他小两岁,叫一声“哥”,十分正常。
布包塞过去后,乔满囤满心焦灼,直接催促对方:“你快走,被我爹娘他们现,就完了!”
丢下这句话,转头猫腰便往自家院子走。刘四妮在他身后小声说了句“谢谢”,他当没听见。
直等乔满囤走没见人影了,刘四妮才把手中布包掀起一角,小心查看里面包着的东西。
除了两块被掰开的麸面饼,中间还夹了片油汪汪的大肥肉。
刘四妮双手举高,鼻端贴近肥肉。那里面散出来的油脂气息,香得她陶醉地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手指捻起那片肉,放进嘴里。
伴随着荤腥味儿一点点在舌尖、口腔里散播开,浑浊带着泥浆的两行泪水,从她脸颊上冲刷而下。
回到家,乔满囤在后院找到乔老爹。乔老爹蹲在大土坑里,正弯腰细看今天打的槽。
打槽就是通常所说的打地基。
槽底按三比七的比例,铺垫灰和土,然后在垫层上砌水平线的基础墙。基础墙已经安装好柱顶石,明天就可以上梁上柱了。
穷人家的茅草房修建简单。原木、石头、泥巴及茅草等物都是就地取材。糯米浆什么的,女人们煮饭顺带熬出来。
耗费得最多的,反而是人力。
之前说的,乔老爹带两个儿子,确实能自家慢慢把新房子鼓捣出来。只是,既然有钱雇人,何必那么辛苦呢?
有这二十来个雇工,他们需要几月、甚至长达半年方能完成的工作,缩短为十天半月,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