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丘山面色大变,立马就明白了他说的“那件事”指的是哪件事。
“张庄主!”须丘山惊斥道,想提醒他谨言。
殷莫辞也隐约猜到了他的意指,他面色有些发白,同时怒意也更加难以抑制。
他咬牙切齿地质问:“张庄主到底是何意?”
张昊天回视他,目露嘲弄:“意思就是告诉大家,殷盟主完全是有理由勾结魔教的。”
须纵酒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他见张昊天一脸意味深长,下意识侧了侧身,将殷梳完全挡在自己的宽袍之后。
而张昊天仿佛读懂了他此刻内心深处最惧怕的事情,他张张嘴,吐露出一串恶毒之语:“这歹竹如何能出好笋,当年平陵山药谷身怀不世秘籍,正殷氏先人心怀觊觎,串通玄罗神教余孽围杀药谷。如今殷莫辞私交湮春楼,与当年不过是异曲同工罢了。”
他这寥寥数句,如同一块滚石,在屋内激起了千层浪。
须纵酒霎时汗毛倒竖,他惊的是这缇月山庄果然也知道丹谱的存在,恐的是张昊天竟选择在这样的场合将这一桩被四大世家费心遮掩的旧事公之于众。
“张庄主。”万钺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目色似谴责般看向张昊天,“此事理应绝于世间,你失言了。”
“万堡主。”张昊天咄咄逼人,“往事尘封,是因为痛惜平陵山陨落。但今时不同往日,魔教卷土重来,丹谱即将重现江湖,若再因噎废食,当年平陵山的昨日,就会成为你我的明日。”
“平陵山”、“丹谱”等等对在场众世家或熟悉或陌生或遥远的字眼,如同投入表面平静湖面的小石子,渐渐在人群中汇成了潮水般的声音。
世家弟子那一排排看向争执风暴中心的眼睛,有的染上恐慌,而有的逐渐狂热。
殷莫辞克制不住滔天的怒火,他朝张昊天低喊道:“张庄主,你污蔑我也就罢了,不许你信口污蔑我殷氏先人!”
张昊天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甚至懒得回话。
殷莫辞被他挑衅,手按在剑柄上,身体躁动着想要挤到他面前。
须丘山见势不妙,横在了他们中间挡住了殷莫辞的去路。
丘山宗主一向温文尔雅的面容也沉下去了几分,他拦在殷莫辞面前,朝张昊天开口:“张庄主,今夜便只议今夜之事为宜,以免节外生枝。”
“我便就是在议今夜之事。”张昊天伸出手,直指
向殷莫辞,“他是勾结魔教的殷氏后人,证据确凿,今夜之事自然也无需多言。”
殷莫辞闻言怒不可遏,他刚要越过须丘山与张昊天直接理论,与此同时之前那些世家弟子见状又重新冲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你这是何意?”须丘山见状直接问张昊天。
“万堡主若不能下决断的话,那就容张某再僭越一回,张某这眼睛里绝对容不下一粒沙子!”张昊天冷声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屋内众人的眼睛却穿过殷莫辞身上那件平日他们恨不得焚之而后快的黑袍,看向了更深处。
往事尘封二十年,今夜仿佛被陡然打开了某种禁忌。
一位家主骨碌着眼睛,挑起话头道:“张庄主,你说的是真的吗?当年竟还有这般内幕?殷盟主真的是……”
他欲言又止,未尽之意却明明白白挂在他脸上的三分嫌恶三分警惕里。
张昊天似笑非笑:“我自然不会拿这种事诳你们。”
殷莫辞在越来越浓的敌意眼光中昂然挺立,他维持着冷静道:“张庄主,今夜之事是在下大意不察落入了奸人圈套,在嫌疑洗脱之前在下可任你发落。只请张庄主毫无证据,不要辱我殷氏先人,也请在场各位前辈不要偏听偏信!”
人群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今晚的事情我等有目共睹,殷盟主和湮春楼勾结十有八九!必须要严惩!”
起初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声音附和了一下
,见没人出言反对,渐渐地,附和声越来越大。
须纵酒见状想提步上前,但屋内人群耸动,他向前难以拨开人群,身后还要顾念着殷梳,一时僵在了原地。
他的心突然就冷了下去,明白了过来张昊天此时点出平陵山内战一事,使殷莫辞立马失了武林世家的信任,而丹谱传闻……唤醒了蛰伏已久蠢蠢欲动的人心。
见场面马上要失控,万钺冷咳一声:“此事发生在万家堡,自然是由我万家来查明真相,诸位稍安。”
他眼神从人群上掠过,最终看向万钧:“老三,你是苦主,你说说想先如何处置?”
万钧想了想,干干地开口:“牵扯魔教,纵使是武林盟盟主也是同罪,想必殷盟主比老夫更懂这个规矩。”
众人哗然,万钧的意思是要将殷莫辞押入万家堡地牢吗?那可是押重犯的地方,凡是进去必然最少也要脱层皮。
殷莫辞面无表情地站在众人中央,他黑眸闪着寒光,听到此言,嘴唇微微勾了勾。
“理应如此,我去就是了。”
他答应得如此痛快,在场众人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等着万钺下令将殷莫辞押走,今夜之事便可算暂告一个段落。
就在此时,众人又听到一个娇甜声音焦急地喊道:“莫辞哥哥!”
接着看到一道碧绿色的身影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如一阵清新的风掠过众人,朝殷莫辞那边围拢。
须纵酒大惊,殷梳竟在此时拨开他
的手臂跑了出去!他伸出手,只碰到了她飘走的衣带。
她步履匆匆,额前还挂着担忧的汗水。她仿佛觉察不到危险般纯真无邪又义无反顾地靠近着她心中认为重要的人,也落入了正缓缓收紧的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