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义正言辞,反过来抱怨道:“我还要问你呢,莫名其妙的我就挨了一把迷烟,都没人和我提前说过有这个安排。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都不知道该不该配合。”
摧心肝一讪:“米铺那些人不太稳重,见武林盟的人频繁去了几次便乱了阵脚,自己拿的不中用的蠢主意,我们提前也不知道。”
殷梳抱臂幽幽地说:“那种情况我怎么敢动手?再说了,单刀穿柳的功夫你也领教过,我若是一击不得手,哪还会再有机会?教主的指令是要我好好潜伏在武林盟,我若一时冲动,之前下的功夫不都付诸流水?”
摧心肝觉得她考虑的似乎都在理,便叹了口气遗憾道:“也是,可惜了。”
但殷梳似乎言犹未尽,她凑近几步,弯下腰看着他浑身上下皮开肉绽的伤口说:“有什么好可惜的,若但是是你置身于那种情况,面对他们六人绞成的一个杀阵,若稍微不留心一点,哪怕是武林前辈怕都不能全身而退,换你你敢动手吗?我若在那时贸然动手,除掉了穿柳刀,岂不是要自己面对这些人?”
摧心肝有些奇怪,他说:“你若出手,他们自然会明白你是谁,你担忧这个干什么?”
殷梳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们教中的人难道个个都和我们一条心?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趁机来杀我的呢?”
想到这里
,摧心肝几乎要暴走大骂:“我当时竟信了你瞎编的鬼话,你从那时开始就准备反叛了吧?”
殷梳已经摸住了剑柄,她侧首看着摧心肝,轻声问他:“我们行的是什么磊落轶荡之事吗?谈何反叛?”
摧心肝微怔,他仰天大笑:“你不过是奉教主之命安插在武林盟的一颗棋子,怎么,你不过是演了几天戏,就把他们的那些做派都学会了?你也想和他们一样走所谓的武林正道?可惜啊,无论你演得再像,假的始终成不了真的,也改变不了你血液里面的东西。”
殷梳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摧心肝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逼问道:“你真是好义气,真是情深意切。可你想过没有,他们以前的确待你以诚,但那不过是你借着这个身份得来的,现在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你觉得他们还会信你吗?方才你为他们解围,现在却只能独身在这里,他们还在意你的死活吗?”
殷梳神情很淡:“理应如此。”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现在随我回教中请罪,看在你师父阳波的面上,或许还能保全性命。”
“我若不呢?”
她话音未落,便感受到背后一阵疾风传来。殷梳反身扬剑,剑意荡开,令人无法近身。
赫连碧疾呼:“与她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还不出手!”
殷梳浑身内力汇聚一处,她一剑劈开夜幕:“就凭你们也想擒我?”
摧心肝一面猛
攻,一面苦苦劝说她:“就算你叛出湮春楼,武林正道也断不会容你,你可还有路可走?你尚且年轻,根本不明白这世上许多事情原本就无法定论,何必自讨苦吃?”
殷梳没有答他,她不欲多斗,只想速战速决抽身离开,手中剑法使得泼水不漏。
但面对赫连碧和摧心肝两人合力,赫连碧内力绵长,摧心肝身法诡异,两人配合无间,殷梳一时间难以脱身。
鏖战片刻,殷梳隐隐感觉到那股逐渐熟悉的针砭之痛又从奇经八脉缓缓升起。她手下动作愈发快决,但抵不住那股摧心剖肝的绞痛,她眼前模糊了一瞬,便失了一招。
她喉头腥甜,嘴角又渗出几条血丝。
摧心肝收了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违逆教主之命,体内的毒想必早已被催发,哪怕不用陶笛,这摧心之痛也永世不可摆脱。这种滋味不好受吧,不要再负隅顽抗了,你注定只能是湮春楼的人,认输吧!”
殷梳眼前看到的景象竟离她愈来愈远,她凭着一口心气接住赫连碧劈头盖脸的攻势,大声反问摧心肝道:“我想自己选择一次,我错了吗?”
摧心肝的身影也从她视野中消失,但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她涌了过来:“命数已定,你做再多也是徒劳!”
殷梳抿着唇不再答话,强压着体内毒性发作勉力应敌,但赫连碧的缠鬼剑竟越来越快,如狂风卷击在她的衣裙上刮开好几
道口子。
她心知如此这样下去迟早落败,而体内气血乱窜愈发难以控制,身法穿梭时夜风猎猎灌入她耳中,刮得她额角也开始生疼。
她心火丛生,纵身凌空旋起,右手持剑连扫,左手捏指运起另一种心法,空手在缠鬼剑剑身上一划,带出一片火花。
一直留意着战局的摧心肝看到殷梳突然变幻招式,且左手两指屈起指尖凝气,气势慑人冷锋逼仄,不由惊呼:“不好,东堂主小心!”
赫连碧也已面色骤变,他聚气剑中才勉强接住了殷梳这一击。感受到殷梳内劲竟陡然提高了近一倍,赫连碧大惊看向殷梳,见她那双琉璃般清澈的眸中无悲无喜,同时一股醇厚的内力从她手心中腾然升起。
他咬牙使出平身绝学,一面回应摧心肝:“不妨事,她毒性发作,已是强弩之末,绝对不可能再撑过十招!”
殷梳拇指抹去唇上的咸腥,面对赫连碧迎面而来极狠决的一剑她竟不躲不闪,而是急速运功将手上的剑诀发挥到了极致,遮天剑意朝赫连碧压了过去,大有玉石俱焚之意。
而就在他二人剑气相接前一刻,殷梳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一股精纯劲力截住了赫连碧的这一击。紧接着一道玄色的身影飞掠到她面前,刀光连环,挟寒芒呼啸之势朝赫连碧横劈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后背。
她转头,便又看到了这个在她精心编制
的谎言中与她相伴数日猗猗绿竹般的少年郎,他那双玉石般清透的眼眸此刻映着冰寒的月色,正真切俯瞰向她的眼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