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植于体内的不由人的确如跗骨之蛆般给她带来挥之不去的疼痛,但如今她拥有了能对抗它的新的武器。
自此,她也不再惧怕那些骚扰她梦境的鬼祟亡魂,她能坦坦荡荡地再次挥剑打灭他们,斥退他们:“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人。”
她一直好梦到晚间才自然醒来。
她自己在房中盘腿调息了一番,才慢慢地推门扶着楼梯下了楼。
途径大峪港走商的商贩极多,这家客栈也也住满了人。她下楼时瞬间吸引了不少惊艳的眼光,她含蓄地抿着唇,如同一个平凡的山间女子般羞涩地对这些善意的眼神笑了笑。
须纵酒等人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殷梳在客栈大堂占了张桌子,捧着碗在慢慢喝羊肉汤。
他们先是惊喜地走到她身边坐下,关切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继而须纵酒皱着眉接过她手里的碗,劝诫道:“羊肉是发物,你现在要少吃。”
殷梳嘟着嘴,小声道:“知道了。”
众人相视一笑,如同周围所有平常人的亲朋一般亲热地围在一起举杯谈欢。
待到三天后殷梳完全行动自如无碍了,众人才收拾行李准备前往小杏村。
当年平陵山一战及
之后不休的内斗,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在附近生活劳作的普通百姓们。这些勤勤恳恳谋生的朴实山民对这些江湖侠士的事情避之不及,许多人便在那时带着一家老小离开前往安全的地方。
殷家婶婶也是跟在百姓中一起迁徙到了大峪港,最后定居在了山清水秀的小杏村。
大峪港有许多当年和她结伴过的人,他们都当带着两个孩子的殷家婶婶和他们一样是被战火波及的普通人。
众人牵着马前后并行在乡间的小路上,殷梳听到这里,一拍手道:“所以……我们不光是可以寻找殷家留下的东西,这周围生活的百姓之中可能也有经历过当年战事的人,或许他们也见过、知道些什么?”
听到身后须纵酒嗯了一声,殷梳又问:“你们找到人了?”
听见须纵酒欲言又止,身侧万钰彤面色也有些异样,殷梳疑惑:“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这个人在哪,也在小杏村?”
殷莫辞答道:“是,这个人原先在大峪港生活,去年搬去了小杏村,只是……”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他大峪港的邻居说,自他搬来后平日里神智浑噩,时不时还会胡乱臆语,行为异于常人。”
殷梳极为诧异:“疯了?”
万钰彤开口:“是,听他的邻人描述,有些像是失心疯了。平日里嘴里要么嘟囔‘不要杀我’,要么就嘟囔‘对不起’,想必是受过极大的刺激。这
些年他在大峪港休养得算是能正常生活,只是来往的商贩越来越多,他家人希望他能静养,才又搬去了小杏村。”
殷梳:“这么诡异吗?”
众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顺着石道一直走着,绕过几块农田,远远就见到了一座宁静祥和的小村庄。
殷梳拽着马超前疾走了两步,回过头看向殷莫辞:“我们……我们到了!”
殷莫辞立在原地,眼前蓝天白云下炊烟袅袅的村子,和记忆里的小杏村重合在了一起。
“我们进去吧!”殷梳催促道。
“等一下!”殷莫辞叫住了她。
殷莫辞抬起脚朝着村前的引路石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他定定地看着魂牵梦绕的这三个字,忽然一掀衣袍,沉沉地跪了下去。
“殷大哥!”众人大惊。
“婶娘,侄儿不孝,恐怕要违背对您的誓言了……”殷莫辞腰背挺直,却抑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于公于私,这小杏村侄儿都不得不入,不得不回。”
说罢,他在众人的默然中,冲着写着“小杏村”三字的石碑砰砰砰就叩了三个响头。
殷梳有些不敢看他,但那沉重的扣头声听得她心如擂鼓。她又忍不住偷偷看向殷莫辞的脸,他额头通红,眼眸中含着些晶莹的东西。
她别过眼准备开口,才发现自己的鼻尖也有些酸楚,吐出的第一个字竟然没有成调。她忙拿手在脸旁边扇了扇,踱了两步,才说:“这村门口风好大啊
,殷大哥,咱们进去吧。”
她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篱笆院墙,又看他:“该回家了。”
殷莫辞面容平淡地起身,整理了下衣袍,应道:“是的,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