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们又找出什么由头,此事就应当是由常乐宗出面解决,敛怀身为宗门之主,他既已出手处置,诸位便不必再多操心。若你们实在放不下心里的那点计较,也自有武林盟裁定,不劳烦诸位。”
她清朗的声音不重,但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耳中,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这番话中暗含的内劲和威压。
他们不得不朝她看了过去,她目光堪堪落在半空,并未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嘴角挂着懒散的笑意,白玉般的手指间寒光乍闪,竟是在把玩一把精巧的匕首,众人不由又想到她方才挥出的那看似不费吹灰之力的一掌。
门派众人心中都难免会涌上一个念头:她的功力似乎比之前见的时候还又上涨了许多。
“请回吧。”须纵酒开口打破了眼前的死寂,他顿了顿,看了眼面前的胡帮主,缓和道,“此事我宗门自会处理,暂不需各位前辈出手相助。”
说罢他也不看众人,只低声和胡帮主又交谈了几句,谢过他千里驰援的一片好心。
他这番话在面子上圆了场,许多门派世家的人原本也是真的想为丘山宗主出口气,看着眼下的情形权衡一二后便有了退意,但偏有人不愿意顺着台阶下,梗着脖子开口:“兹事体大,须少宗主年少气盛,如此一意孤行就不怕辜负丘山宗主?”
须纵酒沉声开口
:“我行事如何不需向不相关的人交待。”
他面色寂寂平视前方,冷声开口时余光都未分给旁人半分,一改往日温煦作风,难免令人观而生畏。
但门派中人仍心存不甘,静了不过片刻后又开口:“就算白夫人是你们宗门内务,那万钧呢?此事牵扯武林安危,我们不可能袖手旁观任由你们两个晚辈私下处置。”
出声的人话音未落,一道更冷厉的声音打断了他:“万钧也在平陵山?”
殷梳直直地盯着他,门派中人几乎不敢直视她此刻森然的目光,她脸上的笑意完全褪去,嘴唇拉成了一条直线:“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要找到他。”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处置他。”
门派众人终于退去,此时月轮挂在荒滩正上方,映出光秃秃的三个影子。
白梦筠看着稀稀落落散去的火光勾了勾嘴角,又忍了回去,眼底一片胜券在握。她想,这些门派世家逼上门来要处决她,须纵酒都寸步不让,想必他们是不敢真的对她如何的。
她矜持地开口:“你们两个晚辈也还算尽心,不辜负你们叔父……”
她话还没落音,就感觉到面前落下一片阴影,紧接着是噗嗤一声,很轻,但在她耳里如一声惊雷炸开。
那是皮肉崩裂的声音,她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只见一片寒光贯心而过。
“叔父在等你,别让他等太久了。”殷梳只是在她惊恐万分的面容上扫了一眼,就
利落地拔了剑,任由她栽倒在地。
她擦了擦剑刃上的血,便将佩剑收回了新做的剑鞘里,手掌摩挲着剑柄,这把殷莫辞留下的剑。
驱走世家门派,自然不是为了回护白梦筠,维护的是常乐宗的权威,是整个武林的秩序,不会再容许任何别有用心之人借机生事。不公开处置白夫人,如此干脆地给她一个痛快,也是她能做到对丘山宗主的恳求的极致了。
须纵酒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片刻后他燃起了手中的信号弹,召宗门弟子前来将白夫人尸身带回宗门安置。
一切处理妥当后,他朝殷梳开口:“走吧,我们去找万钧。”
既然知道了万钧也在平陵山,那自然是要去找他的,只不过……殷梳回身看了看身后山林间层峰叠岭,拉着须纵酒小声提议:“不着急,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须纵酒脚步一顿,和殷梳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底瞬时泛起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他们两个心里都很清楚,殷梳嘴里说要看看的地方,指的是郸江峡谷的最深处那一片灰色的山丘,他的生身父母的葬身之地。
他轻声应了,两人并肩行在山道上。
这条路他们是第二次走,上一次他们为了追寻平陵山往事追到了这里,也曾祭奠过那满山的英灵,但这一次的心境和上次全然不同。
须纵酒看起来只是略微沉默,殷梳试着找出关于武林盟的话头和他闲聊他都会回应,甚至
还会主动问她更多日常起居的琐事,在她表现出满意的时候,他还会露出浅浅的笑意。
殷梳想为他放下心,又为他感到难过,就这样两人快走到那个小村庄前面时,突然听到有人争执的声音,还夹杂着兵器相撞的脆响。
两人警惕地对视一眼,便加快了脚步上前想一探究竟。殷梳本以为争斗的人或许是方才都往这边赶的万钺和万钰彤,但看清眼前这一幕时,她的手瞬时就握在了剑柄上。
昏昧的月色下,他们清晰地看到暗红色的液体沿着万钰彤的清霜剑蜿蜒而下,但和她相持而立的人不是万钺,竟是这段时日被武林追捕销声匿迹的万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