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晚抬头望着他,并不回答他的话,
“当年我娘死的时候,我一个人守在她身旁,瞧着她变冷变硬。她被一卷破草席裹着,像一件垃圾一般被丢出了江府。
而我,转头就被江书意推进了湖里。
我拼命挣扎,可江书意站在岸上笑着朝我丢石头。我当时想,也好,随了我娘去,至少还能在黄泉路上追上她。
可我没死,是安子和李嬷嬷救了我。
安子跳下冬日冰冷刺骨的湖水,将我拖了出来,我虽活了,可他也病了,烧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人虽醒了,可腿也冻坏了。从此以后走路一瘸一瘸的,受尽了府里的白眼。”
说着,江书晚忍痛举起双手,紧紧抓着萧策的手臂,软声求道:
“萧策哥哥,算我求你了。你帮我把安子找回来好嘛?他活着的时候已经够苦了,我不能……不能让他死了都……”
江书晚一想起安子被打得粉碎,丢在乱葬岗任野狗啃噬,心痛和仇恨一股脑地涌上来,眼泪如决堤一般冲出来,身子也跟着抖。
萧策从来没见过江书晚如此脆弱无助的样子,他见江书晚一哭,整个心都乱了。
这几个月强行遗忘的往日记忆一股脑地全都回来了。强撑起的冷漠无情也瞬间被击得粉碎,他手足无措道:
“你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不帮你。我只是……只是……”
江书晚抽泣着问道,眼中泪光闪烁,
“只是什么?”
萧策叹了口气,终究逃不过似的,
“你放心,安子没死。他现在就在我那里。”
“真的!?”
江书晚一激动,手上用力,牵扯到痛处,嘶了一声缩了回来。
萧策吓了一跳,待要抓住她手臂瞧一瞧时,猛然想起,如今两人已是君臣。他讪讪的缩回了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沉声道:
“安子被姑母打得只剩下一口气,我是从乱葬岗把他背回去的。他意志坚强,好不容易挺过来。如今已经能喝上几口米汤了。”
“那,李嬷嬷呢?”
江书晚追问道。
“李嬷嬷她……”
萧策沉默了一刻,
“李嬷嬷被姑母赶出江府,她以为安子死了,前些日大病一场,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晚儿,对不起。”
江书晚乍闻噩耗,只觉眼前一黑,一个踉跄。
萧策再也顾不上什么,上前扶住她,将她小心地安置在湖边的石头上坐好。
“晚儿,你没事吧。”
江书晚摇了摇头,胸中一口气喘上来,抖着嘴唇道:
“李嬷嬷年事已高,生老病死也是常情。”
萧策立在一旁,那只陶埙被他挂在腰间,在江书晚眼前一晃一晃的。
一时间,湖边一片静谧,两人都不知要说什么。
对岸的欢声笑语传来,宛若两个世界。月光从柳条间漏下,洒在二人身上,湖面上倒映出一高一矮一坐一立两个身影。
许久,江书晚才收敛了心情,擦了眼泪徐徐起身,
“出来久了,我该回去了。”
萧策瞧着湖面的倒影出神,他曾经多少次想过和她对影成双,可如今却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他摸了摸胸口处今年还没有送出手的木刻娃娃,最终还是缩回了手。
明月如旧,人却已非。
萧策扶着江书晚从湖石上起身,走上湖边小径。突然,他面色大震,拉着江书晚往身后一塞,冲着小径一头的一座假山大喝到:
“谁?滚出来!”
伴随着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声,芷兰娇小的身影从假山后走出,怯生生地跪在地上道:
“萧副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