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爬过来帮太子哥哥擦靴子。”
“六弟,你没吃饭嘛?磨个墨都墨不好?”
“滚!一个辛者库宫女生的下贱坯子,也配和本王同席?”
……
他是先帝第六个儿子,落魄了十多年。
那些年,他如同草芥,任人驱使践踏。宫里随便一个皇子公主都能在他脸上踩上一脚,再吐上一口唾沫。
他怯怯诺诺的活了十多年,就如同此刻山下那个被人欺凌的江家庶女。
贴身内侍福临,垂手而立,瞧着皇上挺拔的背影散着一丝丝寒意。
“江丰年的嫡女可好些了?”
李佑冷冰冰地问道,问得福临猝不及防。
“回皇上,听说还一直咳嗽,只怕是伤了肺了。”
李佑转过头,阴恻恻地笑着,直笑得福临缩了缩脖子,拢了一下身上的外袍。
“江丰年这个老狐狸,惯会算计。他瞧着朕这身子一日不比一日,亲生的女儿都舍不得送进宫来!”
“皇上,那江家大小姐宁愿自己跳进冰湖里生病,也不愿进宫来。活该她日日咳嗽!”
福临附和道。
江丰年这个人工于算计,是扶持皇上登基的功臣。他一向以皇上的心腹自居,可这次册选却出了纰漏。
虽说福临派人去江家瞧了,江家大小姐的的确确高烧不退,可这时机却不得不叫人怀疑。
他不过派人查了一下,还真让他查出那江大小姐竟是自己跳进湖里的。江丰年顺势就换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女儿。
“皇上,那下面这位江答应?”
“随她自生自灭吧!”
李佑瞧了一眼林间被人欺负的模糊身影,虽有些感慨,但还是收回目光问道,
“萧策呢?”
福临回道:“回皇上,萧副统领昨日休沐。今儿一早萧家又替他告了几日假,说是昨日出城策马,摔了。”
李佑鼻子出气,笑道:
“他倒是潇洒。”
福临陪笑道:
“萧副统领那性子,您还不知道嘛。有事没事都要偷着出去玩的。若不是这样,当年也不会遇见皇上了。”
李佑道:“也是。当年朕在西郊猎场被他们丢下,若不是遇到偷跑出去玩的萧策,只怕已经命丧虎口了。你给他送些伤药去,叫他好好养着,不必着急。”
福临道:“皇上宅心仁厚。”
福临瞧了瞧时辰,提醒道:
“皇上,太医说了,晒一刻钟太阳就行了,您该回去了。护国公刚送了南边的军情进京,太傅和武安候等人还在御书房等着和您商议呢。”
李佑闻言走出凉亭,明暗交汇的一瞬间,他的身子仿佛佝偻了一些,面上的神情也变得恹恹,他接过福临手中的一块帕子,捂住嘴角,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待走下假山,他已经气喘吁吁地靠在福临身上,有气无力地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永和宫内殿,皇后娘娘端坐在暖榻上,拉着一旁淑妃的手。
“淑妃,今日你能走出重华宫,本宫真是由衷的替你高兴。”
淑妃神情清冷,默默不语。
皇后又道:“你且好好养身子。皇上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你,昨日还同本宫提起你了。”
淑妃眉头一挑,别过头去,
“皇后娘娘,臣妾不想见他。”
“哎,轩儿都走了快一年了。你伤心欲绝,本宫和皇上又何尝不是呢?这一年,闹也闹了,冷也冷了,你这样一直僵着不见皇上,可是还在生他的气?”
“臣妾不敢!”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要为长乐和自己打算。”
淑妃神色一动,
“当初臣妾说轩儿的死另有隐情,恳请皇上下旨彻查。直到最后,皇上也没给我一个答复。轩儿走得不明不白,臣妾一闭上眼睛,就是他在臣妾怀里咽气的模样……”
淑妃平平淡淡的讲着,不掉泪不叹息。
但却叫人瞧着揪心地疼。
皇后长叹一口气,
“你说长乐瞧见了郑贵妃给轩儿喂饴糖,可那饴糖郑贵妃自己也吃了,太医也给了定论。淑妃,不要再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