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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2页)

这管家之权在别人府里是个香饽饽,现在在沈易安手上却成了个烫手山芋。今日不交出去,明日柳玉拂可能就要在女官手下受更多的罪,他舍不得。

这一次,柳玉拂没跟着去。沈易安前脚出门,她后脚就叫来自己的心腹丫鬟碧桃,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伯爷把账本拿走给大公子了,他们会不会现……”

碧桃是在玉香楼时就伺候柳玉拂的小丫鬟,被沈易安一起赎了带进府伺候她。这碧桃对柳玉拂的一切都知根知底,深知她畏惧何事,此刻见柳玉拂慌了神,连忙安慰道:“不会的,伯爷想来只是把账册拿去走个过场,以免明日宫中女官为难姨奶奶。那大公子从前也没管过家,会看什么账本?就是上手也要好几日呢!等过了这几天,宫中不再来人了,姨奶奶在伯爷面前略提一提,伯爷定然会把账本要回来,必然现不了的。”

柳玉拂闭了闭眼,心下还是十分慌乱害怕。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宫里忽然要插手他们府上的事情了呢?她绞尽脑汁、熬干心力,在宫里轻飘飘的一句话面前,如同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碧桃觑着她的神色,试探道:“要不我回玉香楼,问问柳妈妈,让柳妈妈和姐妹们给咱们出出主意?”

柳玉拂被她一提醒,连连点头,仿佛忽然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你快去,把今日生的事都细细和妈妈说了,我究竟该如何应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她的催促下,碧桃忙不迭的去了。柳玉拂伏在床上又哭了一会儿,满心都是悔恨。

不是悔恨谋害大公子,而是悔恨她为什么要和卖掉她的兄嫂相认!

这柳玉拂是京郊本地人,原本也不姓柳,不叫这个名儿。六七岁上父母去世,她兄嫂转头就把她给卖了。恰让玉香楼的鸨母柳妈妈遇见,看她底子不错又生了把好嗓子,便买回来悉心培养,给她取名柳玉拂。

然而柳玉拂虽然人长得漂亮南曲也唱得好,却并不是个聪明的伶俐人儿。她能走到今日,皆是柳妈妈在后头不住的谋划指点。

做清倌人时如何和客人说话讨赏,后来如何讨沈易安的喜欢,到如何侍奉沈易安,如何做能让他心疼……这也是柳玉拂至今仍把玉香楼当娘家的重要原因,以她的智慧根本离不开柳妈妈的指点。

柳玉拂生下沈松的第二年,卖掉她的哥嫂寻上了门,跪着求她原谅,哭诉当年是如何的不得已。柳妈妈知道了,让她把兄嫂赶走,但柳玉拂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许他们的忏悔让她觉得痛快;也许他们匍匐在地上,像狗一样去捡她丢下来的银子模样可笑。总之她没有听从柳妈妈的建议,而是把兄嫂一家留了下来。

并且在她拿到伯府中馈后,因感到力不从心,也不像别家主母有一票心腹下人可以使唤,而越来越依仗这唯一的血亲,将手中的权力分了些给他们。

然而这一依仗,就依出了个大篓子。

柳玉拂默默流泪,悔恨不已。若不是因此,她又怎么会铤而走险,去害大公子的性命、去谋夺先夫人的嫁妆?

……她原本最多也只想过,待到大公子出嫁的时候偷偷昧下一半珠宝玉器给自己的椿哥儿添妆。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一招棋错,累得儿子到手的爵位都要丢了。再想到那个还没解决掉的大篓子,柳玉拂更是焦急又害怕,伏在床上大哭起来。

而另一头,沈易安已经到了甘霖院。

甘霖院刚吃罢午饭。沈榶今日忙了一上午,午饭便让几个二等丫鬟侍从操办了。从前伯夫人给甘霖院设了小厨房,丫鬟侍从里颇有几个庖厨好手,只恨这些年无处施展,十分精心地置办了一大桌子菜。

雪霞羹、莲房鱼包、火腿炖肘子……李洵吃惯了这样式饭菜,几个丫鬟手艺再好,又哪里能比得上御厨,也没沈榶做得新鲜有趣,只略尝了几口就算了。倒是沈榶从未吃过这些古书里才能见到的菜式,也顾不上劝李洵多饮多食了,兴致勃勃地拨了几样李洵没碰过的菜肴,又把剩下的端出去给其他下人。

封建社会的糟粕啊,沈榶在心中默默感慨。其实李洵这里倒还罢了,都是盏儿拿公筷给他布菜——但沈榶还是有些膈应。下人们就更没那么讲究了,一轮一轮传下去,万一其中谁有幽门螺旋杆菌……

唉,就是冲这不吃剩饭,他也不想做下人啊。

李洵上一次赏燕窝时还未曾注意,这回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眯着眼睛看沈榶吃东西。

古人做饭就不如现代人会用那么多种调料了,甚至很多现代的调料很晚才传到中土。于是更重食材本身的鲜味,和食材与食材之间的搭配。沈榶尝过几样,倒也觉得颇有意趣,和李洵吃他做的菜肴的心情倒有些相似了。

这厢刚吃罢收拾了碗碟,沈易安便来了——他进屋闻得空气中还残留着食物的香气,恍然忆起自己被中官骂了那么久,还没吃上午饭呢。也亏得他和柳玉拂在外吃了早饭才回来,这会儿还不饿。转念又想起厨房的人之前哭诉过,甘霖院的下人把刚送来的食材全抢了去。

沈易安火气又添了两分,这样泼悍的性子,让他掌了中馈,还不知自己的心肝儿要受怎样的苛待。可他还没作,却先听到长子阴阳怪气的声音:“今日伯爷来我这儿的次数,比之前一年都多了吧?怎么今日就这么有空呢?”

李洵依然歪在床上没起身,瞟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账本,凉凉道:“要是为了中馈一事,就不必开口了。我身子不好,劳心不得,除非你想故意累死我,贪图伯夫人的嫁妆。”

沈易安被他刺得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怎么什么都能绕回到谋夺嫁妆!

但此刻形式所迫,沈易安深呼吸了几下,闭眼道:“不必你劳心,我可安排几个得力的账房、管事婆子襄助。但这府里的中馈,如今除了你无人可接……”

“无人可接?那之前的五年是什么脏东西在接?”李洵嗤笑一声,“想来伯爷也对之前几年很满意吧,怎么中官来了一趟,却又要把这烂摊子塞给我?想来伯爷也不是真心想我接吧,还安排几个得力的账房、管事婆子,你糊弄谁呢?”

李洵略一转心思也知道因为什么,说不定是华项明自作聪明,私下关照了来申饬的中官,给自己整的这麻烦事。但沈易安又不舍得真放权,让自己来掌家。

沈易安心中憋火,如今讲究个父为子纲,长子今日几次三番顶撞于他,语气半点不见恭顺,已叫他忍无可忍了,冷了神色道:“为父是来通知你的,今日这中馈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你院子里的人抢了厨房,我还未与你计较——”

他强硬起来,李洵却比他更强硬,此刻一拍床板坐直了身体:“好呀,那明日宫里来人,我亲自去前头辞中馈!这傀儡谁爱做谁做,我不担这虚名!”他瞪着沈易安冷冷一笑:“反正这些年我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大家一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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