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时间吗?”
我俩原本都离了座,闻言又双双站在那儿。院中只剩我们一桌客人,以及一位闷头打扫满地花瓶碎片的服务生。等服务生拎起簸箕、推着回收餐具的推车返回室内,虞百禁才开口应道:“有什么事?”
“要是不急,就再小坐一会儿,看在两位帮我解围的份上,单独送一歌给你们。”
“只是一歌?”
虞百禁拉开了外套拉链,熨帖地将那朵山茶花收进衣襟内袋,空出两只手来。我刚想拦他一句,他压下手背,示意我“放心”。
“没有别的东西要给?”
“别的东西?”
看样子,歌手并不知晓我们另有所指,“金鱼的鳞片”又闪了闪,笑道,“你们俩中间还容得下什么,一根针,一只小飞虫?”他拨弄着吉他的弦,“可怜我一个孤家寡人,还要给你们成双成对的唱情歌,谁来心疼我呀。”
或许是本身音域就窄、声调偏高的缘故,他说话的方式也有种顽劣的尖酸,不顾他人喜恶的任性,用脚打了个简单的拍子就唱起来。
在我年少愚蠢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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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人离我而去,想要当个摇滚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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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我别为他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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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的笑容令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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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买了张单程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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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西行
hemetagir1hoap>他遇到了一个穿范思哲的女孩……”
“哦,不对。”
唱到这句,他停下来自言自语,并非向着我们、而是向虚空中某个不在这里的人微笑,“我也不知道那姑娘穿不穿范思哲……范思哲很贵吗?”
“还好。”虞百禁说,“就是弄脏了不太方便清洗。”歌手漫不经心地抠着手指上掉色的指甲油,显然不了解他说的“弄脏”是哪种脏,也懒得了解。
“那还蛮适合我的。我一件衣服可以穿一个月。等我攒够了钱就去买一件。”
他把吉他放回乐器包里,包的底部散落着大量硬币和卷曲的纸钞,“你俩是游客?长得不像本地人。这边的哥哥皮肤好白,一看就不禁晒。”
他指一指我,自来熟地与我们攀谈,“你们都去哪玩儿了?我可以推荐一些不错的景点。鹿角集市去过了吗?”
“还没。”我说。“那里好逛。能淘到很多新奇的玩意儿,外面买不到的。古董,香料,二手货,违禁品……”他裹紧身上破破烂烂的外套,“就是治安差了点儿。好多外商和偷渡的人聚在这里做小买卖,就像那个斯……斯什么来着?”
“斯卡布罗集市。”虞百禁替他补全了这个拗口的名称,同时也是一歌的名字。“哦,对。”歌手顺口哼唱了几句,我才听出这是一传唱甚广的老歌,某一部电影的配乐。
“像是维京人在英格兰搞出来的那种定期集市?”
虞百禁和我交换了一下眼神。我突然很不想让他用同样的眼神看别人。“在那儿做买卖的都是哪些人?”
“唉,我又不是地陪,再问下去要收费的。”
歌手冲我们搓了搓指尖,眼底的狡猾才刚浮现,就被虞百禁放进乐器包里的钞票压了下去。
“拜托再讲讲吧,或者推荐一下好用的防晒。”虞百禁指指我,“我帮他擦。”
歌手怔怔地望着那堆染血的钞票。
“干,夜路走多了真的会见鬼。”
他笑着骂完,换了个坐姿,双掌合十举过鼻尖,“两位哥哥行行好,我还是处男,嘴上不干不净,别和我计较。”又说,“但我说的字字属实,因为——我就出生在鹿角集市。
“从小睡在柜台底下,我爸在上面卖那些破铜烂铁,都是假货,都不值钱。但他卖了快二十年,死活不肯走,说我妈一定会回来。
“笑死,回来个屁。”
他狠抹掉嘴上的口红,手背上平白添一道血色,“听我爸说,我妈是最早一批‘海上来的’,在这儿生了孩子,又不肯留下,早年间多得是这样的人。我爸说我还有个亲兄弟,被我妈抱走了,我说你他妈嗑药把脑子嗑傻了?结果真凭空多出个弟弟来……哎呀,抱歉,没想扯这些家长里短。”
宣泄般的乱讲一通,他才想起要问我俩,“两位哥哥是来查案,还是寻仇?”
“找人。”“上岛。”
我和虞百禁最不默契的一次。
“那务必要去一趟集市,那里比码头更容易藏人,有人给你们使绊子,就报我的大名。”歌手胡乱朝我们抛出几个飞吻,“我叫琉璃。
“好啦,我要下班了,搞不好我那笨蛋弟弟还在外面等我,给我送夜宵……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在餐厅门口看到奇怪的小孩儿?拎着吃的。”
他伸手比划了一节高度,比我稍矮几分,一米七五左右。“没有。”我稍作回想,“我们来的时候门口没人在。”
“行。”
歌手冷哼一声,却是有些凉薄的意味。
“就说没有人会选我的啦。”
他没有同我们道别,背起乐器包,身形一晃、便隐匿在灯影之外,我和虞百禁买完单出去,并没有看到有人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