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烛,听说辛公公要去江南,你能不能与他说说,也带奴婢过去一趟?”
邓妃是江南湖州人氏,湖州毗邻金陵、杭州、苏州,乃是天命皇朝境内最富庶的区域。辛学文要替皇帝给邓妃家人颁御赐物品,目的地就是湖州。消息一传开,红玉就跑过来找巫轻云。
对于红玉的恳求,巫轻云直摇头:“辛公公办的是皇差,哪里容得我往里安插人?”
红玉连忙上前给巫轻云捶肩膀:“戏里一说江南,简直就是张真人居住的天庭一般,实在是美丽富庶得不行!奴婢自小生在顺天府,进宫之前,连京城都没有出过。这一进宫,搞不好就要老死在宫中,今生今世都没机会去江南了!掌烛,你就心疼心疼奴婢,让奴婢跟着去开开眼吧!”
巫轻云有点哭笑不得:“你这丫头,装什么可怜?我不都说了,这事轮不到我说话!”
红玉涎着脸:“嘻嘻,掌烛又哄我!若是别人,奴婢也不来麻烦掌烛,可辛公公在掌烛面前俯贴耳、百依百顺,奴婢能不能去江南,还不是掌烛一句话的事?”
巫轻云瞪了红玉一眼:“胡说什么?能让辛公公俯贴耳的,只有当今圣上!”
看巫轻云油盐不进,红玉还以为没戏,不想巫轻云忽然又松口了:“我帮你说说也行,不过你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红玉连连点头:“只要能到江南看看,别说一个条件,一百个也行!”
巫轻云便看似随意地说道:“我也没到过江南,这一路上,你多留意一下江南的风土人情。回来之后,把此行的经过给我好好说说!你也知道,辛公公与我关系不错。他第一次出远门,你多照应着点。有什么不对,及时通过信使报给我!”
红玉苦着脸:“掌烛,寄信很贵的!”
天命皇朝的驿道系统官民两用,不过官方寄信免费,民间寄信却要收费,价格还不便宜。红玉真不愧是银庄朝奉的女儿,别的没考虑,先就想到了邮费。
巫轻云敲了红玉一下:“我还能让你贴钱不成?再说了,你跟着辛公公出去,好歹也是皇差,蹭着寄封信又怎么了?只要不是八百里加急,我就不信有人敢挑刺!”
红玉摸了摸脑袋:“掌烛,奴婢明白了!你放心,但凡辛公公有事,特别是他跟江南女子勾勾搭搭的,我一定禀报掌烛!”
巫轻云气得踹了红玉一脚:“你这个贱皮子,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滚你的罢,再气我,我可不给你办这事!”
红玉假装惶恐地退了下去,心里却在不停地琢磨:巫掌烛这么关心路上的事,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背后还有什么人,也想掺乎立后之事?
红玉下去后,巫轻云思忖了一阵,理清思路后,又找机会找到了辛学文:“小辛子,红玉给我说,想随你去江南一趟!”
辛学文正满脑袋包:“云儿姐,加上你,已经有十几个人给我推荐人了!”
巫轻云点头:“我就猜到如此,所以没敢找你。不过红玉太能磨,我实在碍不过,只好硬着头皮与你说一声。你若是不方便,给句话就好,我才好回绝她!”
辛学文道:“云儿姐说哪里话?别人不带,你推荐的人我能不带吗?不过我虽然是此行的正使,毕竟红玉是尚宫园管的,还需与陆尚宫知会一声才好!我与陆尚宫来往不多,还是姐姐出面更合适。”
巫轻云:“那是当然!只要你答应,陆尚宫那里,我自然会去说!”她又看似无意地问道,“你说十几个人找你说情,到底都有谁啊?”
辛学文便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礼部张侍郎推荐了仪制司的两个主事,内务府马总管推荐了两个掌礼司的从事,拱卫司连副督推荐了几个带刀侍卫,宿卫营的姜副督推荐了两个宿卫军官,赵公公给我点了两个小太监,齐尚宫给我推荐了几个宫女……”
巫轻云睁大了眼睛:“齐尚宫也给你推荐人了?”
尚宫园有两位尚宫,虽然都是正七品,却有正、副之别,齐尚宫为正,专门为几位贵妃服务,陆尚宫为副,负责尚宫园的其它杂事。
正常说来,辛学文当这个慰问大使,给他推荐随行的宫女,应该算陆尚宫的职权,齐尚宫掺乎就不对。更重要的是,齐尚宫与几位贵妃都有频繁的往来,她推荐的人,谁也搞不清背后的跟脚。
相比之下,前面提到那些人的推荐行为,都在各自的职权范围之内,即使夹杂了私货,别人也挑不出太明显的毛病来,因此巫轻云也没有多问。
辛学文苦笑:“不单推荐了人,还推荐了好几个!”
都是推荐人,数量上也很有讲究,一般都是两个。推荐一个的话,目标很容易暴露。多了又显得做事太嚣张,再说还得给辛学文留点空间。唯有连鲂推荐的侍卫比较多,可此行至少要带十几个侍卫,他推荐几个也不算过分。
巫轻云点头:“这也对!别人推荐人,大概只有一个来源,齐尚宫这里却复杂。搞不好,几位贵妃娘娘都有人塞到里面来!”
辛学文满脸无奈:“自从消息放出去,我这就没消停过。皇上也不管,存心看我的热闹!”
巫轻云分析道:“皇上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引蛇出洞!皇宫内外,只要觊觎此事的人,难免会有所动作。此时此刻,皇上当然不会干预,否则不是把他们都吓回去了吗?”
辛学文道:“这我懂!奈何我现在处在这个漩涡中,真不知将来会被卷到哪里去!”
巫轻云轻笑:“你可别说这话!多少人想进这个漩涡,却连边都摸不着呢!再说了,这漩涡再大,也是皇上搅出来的,又有什么可担心的?看你这架势,好象邓妃娘娘就肯定没戏似的!你放心,即使她当不上皇后,也赖不到你头上!”
辛学文嘴里说道:“到底谁当皇后,皇上一点口风没露,我才懒得担心!不过这事太大,我体量又小,即使擦点边,没准都能把我擦死了,当然难免有些忐忑!”
他心中却想道:“正好相反,邓妃娘娘行事温和,她没当上皇后,大概不至于对我下死手。可一旦她当了皇后,其他各位嫔妃肯定恨我入骨。这里面颇有两个狠角色,谁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毕竟被成德皇帝叮嘱过,辛学文对巫轻云再好,也不敢泄露天机。
巫轻云又不露行迹地问几句,也未得到确切的消息,就起身告辞了:“小辛子,我找陆尚宫去。这么多人想陪你去江南,我还得早点与她打好招呼!”
巫轻云一出乾清宫,就看到成德皇帝正在露台上与江宁骧说话。她不敢靠近,远远地施礼之后,就绕到西庑房的走廊走开了。
此刻正是红日西斜的时候,初冬时节,残阳无力,余晖落在乾清宫上,既苍凉又黯淡。
成德皇帝拖着长长的身影,抬头看了一眼西边那浑黄的落日:“宁骧,成败在此一举,你可要准备周全了!”
“是!皇上请放心,我把靠得住的侍卫和宿卫都安插了进去。没人出来捣乱就算了,只要他们露面,肯定一个也跑不掉!”
“那个巫轻云,你查出点什么没有?”
关于巫轻云是如何进入的乾清宫,成德皇帝后来问过骆妃。赵瑾贤为了自保,下了大本钱讨好吉午成,吉午成碍不过银钱的情面,又提前到骆妃那打了预防针。成德皇帝询问的时候,骆妃就把事情揽到了自己的头上。
打理后宫是骆妃的本职,她安排巫轻云担任乾清宫掌烛,成德皇帝也不好多说什么。可在成德皇帝心底,却总是觉得有点不放心。尤其是最近,他已经把册封皇后、册立太子提上议事日程,就更不敢掉以轻心。
正因为时机敏感,成德皇帝不肯再去问骆妃,反而把此事交给了江宁骧。
在处理类似的事情上,成德皇帝与前代皇帝昏冥侯完全是两个极端。如果换成昏冥侯,肯定会当面找骆妃问个明白,如果问不明白,那就会径直把巫轻云驱逐出去,甚至牵连到骆妃都不好说。成德皇帝却喜欢在肚子里做文章,轻易不肯表露真实想法。
“此人交往简单,除了辛公公和她手下的两个宫女,就与陆雪琪来往多一些,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尤其是骆妃娘娘那里,微臣就没现她们有任何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