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悬抬头去看,一共开了三瓶药,针头已经换到了最后一瓶。
他呐呐地说:“是吗,谢谢你,我刚刚太困了。”
“谢就免了。”蒋寄野在他身边坐下,“要怪就怪这家医院没人性,给病人安排长椅,连个毛毯都不给——哪天睡死了一个也没人知道,咳,我没说你。”
薄悬张了张嘴,想说没关系,顺便附和一下他的冷笑话,关键时刻却接不上来话了。
他其实不算笨嘴拙舌的人,他和陆诗云一样牙尖嘴利,言辞往往一针见血,有时候同学会笑着评价说陆宣你嘴巴好毒,他初高中很多次在国旗下演讲,丝毫没有过怯场,但是这一刻他好像真的不会说话了。
好在蒋寄野只是有感而,并没有想要得到他的回应。
“给你。”蒋寄野伸手递过来一个小袋子。
猜测薄悬没吃饭,从门口便利店随便的,一个加热过的三明治和一杯热豆浆。薄悬吃过了也没关系,蒋寄野近两年长身体,饭量大,吃完转头饿,这两口东西还不够他塞牙缝的,绝对浪费不了。
一样饿得快的年级,薄悬整个下午及晚上没吃饭,胃部酸,感觉在消化自己。他接过来拿在手里,咽了口唾沫,打开三明治咬了一口,才想起来说:“谢谢。”
蒋寄野一点不意外他的反应。属复读机的,只会这一句。
“我外婆家住在后面翠园,她住七栋。你也是翠园的?你住哪一栋。”
薄悬:“二十一。”
蒋寄野回忆了下,很不幸他不常来翠园:“是吗,没印象了。”
就是你天天带着狗会经过的最西侧的那一栋,薄悬吃着三明治,默默地想道,不过蒋寄野每次遛狗估计能走完小半个翠园,其余那些房子在他眼里是一样的。
“你被人打了?”蒋寄野打量着问。
薄悬没料到他问得如此直接,呆了一下,看着他。
蒋寄野的长相和他是截然相反的类型,浓眉,深眼窝,鼻梁直挺,薄唇,灯下俊美得有些邪了。尤其他的眉宇总有股股淡淡的不耐烦,那种睥睨,好像除了他普天之下全是傻子,是和他家狗一样的神经质,他出类拔萃,身处其中,英明得饱受困扰。
“一看就知道了。”蒋寄野一哂。这人一副傻样,像头呆鹅,怪好玩,但是当面笑又有些地狱了。
他努力挤出来了个忧愁的表情,心里冒出个可能,眉头真情实感地一皱:“等会儿,在家里小区被打——打人的该不会就是你爸妈吧。”
薄悬:“不是,是……学校里的同学。”
十岁以前,陆成才挨完陆诗云的骂,总会找借口打他撒气,念叨棍棒底下出孝子,陆诗云冷眼看着,也不阻拦。
这两年他长大了,年年拿学校第一名,陆成才开始转变态度,摆出一副父慈子孝的嘴脸,亲热地说果然是我的种,跟我一样聪明。
一听是同学,蒋寄野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这年代还不流行霸凌一词,但是已经隐约意识到此类行为的毒害性。
他说:“那你得报警,这是故意伤害。”
薄悬结巴道:“警察会管这些吗?”
他一个遵纪守法的初三学生,对于报警的概念还存在电视里,警察蜀黍远在云端。只有出了人命或者有人失踪才能打11o。
“当然,警察打击一切犯罪势力,人身伤害也是一种犯罪。”蒋寄野说,“你也可以告诉老师家长是谁欺负了你,他们会帮你报警,如果他们选择包庇罪犯,你就连他们一块告到派出所。”
薄悬点点头:“我知道了。”
三明治已经吃完了,蒋寄野顺手拿过没拆的豆浆,扎进吸管递过来。薄悬拿着没喝。
蒋寄野纳闷道:“你不嫌噎啊。”
薄悬脸红了一下:“我……我想去厕所。”
蒋寄野:“哦,你不早说。”
输液多了想去厕所是正常反应,蒋寄野伸手摘下他的吊瓶举着,男生之间没需要避讳,但是大家不熟,薄悬方便的时候,蒋寄野特地背对着站远了点。
回输液间路上,蒋寄野走在他后头。心想这男生瘦得有点过了,胳膊腿细的,感觉担心一碰就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