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前儿,”出了校门,焕章就把他的墨镜戴在了眼上。他一边朝后摆手,一边拉长了调儿叮嘱着杨哥:“也就你能搪塞我妈……”书香不是斜眼儿,却乜了焕章一眼,并顺势回头看了下。他不知道焕章这是在跟吴鸿玉打闪儿还是怎的,本想说句“亏你说得出口”,却给他忍下了。但又不能不言语,他便想唱点什么,而越是迫近陆家营心里就越是有股子渴望,像是要把在家时和当着哥们弟兄的面时所戴的伪善面具摘掉,扔出去,融入到这份翠绿而又无邪的广袤田野中。田野里有花、有草、有蝴蝶,大自然的气息被光合作用的渲染着,扬起时,一股股令人陶醉的芬芳席卷过来——倘使要唱的话,是不是应该唱一些歌颂劳动人民的歌?因为她们胸襟宽广、因为她们勤劳淳朴,更因为她们身上的那股任劳任怨的劲儿。
“杨哥你骑这快干啥?”海涛被甩在后面,嚷了一嗓子。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海涛,焕章牙都快呲出来了:“我妈来啦。”焕章的情况海涛知道,他就喊道:“那告杨哥一声儿呗,到时候我们家聚齐儿。”
“我去跟杨哥说吧。”焕章扬起身子猛蹬起来,赶至到杨书香的身后把情况跟他略微分说了一下。书香瞅瞅焕章,笑了笑啥也没说。
吃饭时,焕章小心翼翼地拿眼瞄着。他不知母亲眼怎么了,提溜起心又来回咂摸,生怕哪句话说错挨了板子。饭罢,他冲杨哥一使眼儿,撩杆子就跑了出去。溜出门后,他不敢逗留,飞也似地朝南骑了下去,寻着坡下的小路来到中街口拐弯正想去海涛家,不成想竟撞见了许加刚。
“赵,赵哥。”从厕所走出来时,许加刚身子明显一顿。他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碰上赵焕章,此时躲是来不及了,眼一虚缝干脆硬起脑瓜皮迎了过去。上午在防空洞里爆肏马秀琴,要说他这心里不虚那可就有点瞎扯了,不过前有沈怡垫底打气,后有防空洞打掩护,在母亲的全力支持之下他倒也不是一点底没有。就此他曾深思熟虑考虑过后果。第一,不管从什么角度出(家庭还是个人),他断定马秀琴绝不敢把这丑事嚷嚷出去;第二,即便事了,凭自己家里的关系上下打点一番,最后吃亏的肯定还是她马秀琴;第三,给她来个死不承认,能耐我何?证据(精液)?证据就是个鸡巴!年前年后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工作,受韩信胯下之辱的目的何在?不就是要报在学校、在小树林被羞辱的一箭之仇吗!
“这么急?”许加刚嘿嘿干笑着。既然碰见了赵焕章,就算冤家路窄也得探听个一二。
“怎哪都能碰上你?”刹住了车,焕章把脚支在了地上。面对着他的质问,许加刚一脸谄笑:“刚厕所来……”他悄悄打量着对方,见其脸上没有太过异常招眼儿的表情,心里就稳了三分。“要你管!”赵焕章瞥着许加刚,看内屄下巴壳子上贴了好几个创可贴,就咦了一声:“胡子上贴膏药,添毛病了?”反倒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来,尝尝万宝路来。”胆气越来越壮,心思越来越活,膨胀之下许加刚前后看看,他一手捂在脖子上,一手掏兜,而后“哦”地一声嘿笑着卜楞起手,示意焕章来自己大姐家里:“里边抽来。”赵焕章下了车,跟在许加刚的身后走进院子。
“你尝尝。”掏烟时,许加刚一不小心,丝织物就从其口袋露出了一角。焕章眼尖,指着他口袋问:“啥玩意?”许加刚紧着手把东西往兜门里揣,轱辘着眼珠子笑眯眯道:“什,什也不是。”刚厕所蹲坑还把玩一番呢,可巧这节骨眼露了馅。许加刚扭捏了几下就不再闪避。露了就露了,嘿嘿,反正人都给我肏了,还挡得住这丝袜?
“不就是丝袜吗!”焕章看着许加刚那躲躲闪闪的样儿,他一脸蔑视,指着对方说道:“没干好事吧?”
许加刚搓着手指头放在鼻子上,嘿嘿干笑起来:“嗯~,集上,集上买的。”
“瞅你屄这笑就不是好笑,谁信?”焕章朝着里屋打量几眼,见果真没人,点着了烟蹲在棚子底下又笑骂了一句:“内玩意不会是你姐的吧?啊~哈哈。”他这一笑,许加刚也跟着笑了起来:“说不是你也不信。”
到了这个节骨眼,许加刚一不做二不休,当着焕章的面他把那条肉色连裤袜掏了出来,一边颤抖着手摩挲着,一边还故意往前凑了凑,神神秘秘道:“集上我可看见~你妈了。”这一边说一边留意焕章脸色,又猛地嘬了一大口烟,嘿嘿起来:“她,她没说啥吧?”
“我说你有病吧!你惦着让她说啥?啊?”见这许加刚施施溜溜的,赵焕章一扬胳膊,把他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摸了摸,潮乎乎的似乎还有股子将干未干的锯末味儿,焕章皱起眉头来赶忙又把丝袜扔给了许加刚:“你屄拿它捋管儿了吧?啊,怎闻着一股怂味儿?”
“有吗?瞎说……”许加刚又嘬了一大口烟,肚子都鼓了起来。他把烟屁一丢,吐出烟雾时,把这条战利品高高举过头顶,对着太阳照了起来。光线透过丝线照射过来,色泽一片柔亮,他抓住丝袜胯部的两侧猛地往外一劈,特意当着焕章的面儿把鼻子凑近了薄若蝉翼的丝袜裆部:“嗯~没啥味啊。”干脆贴歪了脸上,他转悠着方位,嘿嘿嘿地跟焕章念叨着。心道,你妈都让我给肏了。一时间兴奋之情和报复后的快感占据了上风,胆子也变得没了边:“这袜子弹性真好,要不你再闻闻?”
“我可没你那癖好。”看屄那龌龊样儿,焕章直撇脑袋。
恰在这时,沈爱萍打外面走了进来。当她看到焕章蹲在棚子底下时,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脸相迎走上前去率先打起了招呼:“过来啦。”听见动静,赵焕章已然把烟藏在了背后,起身点头“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你妈咋没过来?”套着近乎,沈爱萍冲着焕章摆了摆手:“抽你的,不碍事。”当她看到儿子手里摆弄的东西时,虽觉唐突和冒险,却也心下了然知道了个大概。
赵焕章干笑道:“一会儿还不过来吗。”他跟这女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哼唧着。
“对了,上午你妈赶集来,还上坟哩。”沈爱萍也留意起焕章脸上的表情,因为她知道儿子得手已经把马秀琴给办了,舔犊之情使然,自当要替自己儿子做做文章。赵焕章“嗯”了一声,指着许加刚回应沈爱萍:“听他说来。”暗自咂摸,母亲的眼不会是上坟时哭的吧,要不怎会无缘无故眼红?
沈爱萍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这一折腾呀大姑可能也累了,要不早过来了。”接过儿子手里的丝袜时哎呦了一声,道:“赶集时大姑还认我们家刚子当干儿子哩,你~爷俩,得好好处处。”拖着调子,笑容满面地朝堂屋走了过去。
嘬了最后两口烟,焕章把它扔在地上,脚一趟,烟屁就被辗到了泥里。他看着沈爱萍花里胡哨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不知她话里什么意思,又见许加刚一脸玩味,狐疑道:“怎看你这别扭呢?”
“大姨,大姨。”隔壁忽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许加刚就回应了起来:“过来呀大鹏,赵哥来啦。”柴鹏就颠颠地跑过来了。
“老马家几代地主,其实传至我爷爷这辈儿已经开始没落。”和杨书香溜达到院后身儿的马圈,马秀琴一直在絮叨着。她把目光看向远方,绿油油的麦苗被河水浸润得亭亭玉立,这让她很快想起了幼年听爷奶说的光景:“薄田是有一些,充其量也就富农罢了,平时地里活多半都我爷爷亲自操持,短工只是偶尔雇佣,内时可还没琴娘呢。”风起时,艳阳高照的正午在马圈里点亮了明灯,马儿低头转悠着,像是没吃饱。延伸至远方的黄土窄道泛着黑瓤儿,一群飞舞的白鸽呼啸而来,在天际的浮云略过时,在马圈棚子顶上打起伞来。
“地主家的饭桌上不都是白米白面,也吃粗粮。我爷和我奶没前儿,我快二十四了……到了琴娘这,勉强也就高小毕业,中学让人给顶了……顶了就顶了吧,妹妹和弟弟都还小,谁叫家里缺劳力呢。”马秀琴像在讲故事,而杨书香则是静静地听着,听着听着凝重之色渐渐爬到他的脸上。倘若此时此刻赵伯起现身的话,他敢肯定,自己绝对要轮拳头的——还就狗拿耗子了。